高孝予的目光投在布肆张挂的红罗布上,见布罗灿烂的耀眼,于是道,“将那血画罗拿下来,给我瞧瞧。”
“哎,”大娘见着这门生意有意头,十分高兴,连忙叉下红罗布,递交到高孝予手中。
高孝予伸手轻轻在罗布上抚摸。
细腻的肌肤犹如少女温润的肌肤,脑海中怀想着昭国郡主穿着这“血画罗”制成的裙子的美丽模样,眼睛中不由露出憧憬之色,询问道,“一匹多少银钱?”
大娘道,“一百,不,”伸出右手五指,“二百贯。”
高孝予从怀中取出一袋银钱,丢到大娘手中,“给我包一匹起来。”
大娘面上露出惊喜神情,“哎,”连连点头,“客官真是好眼光。我这就替客官包起来。”
永兴坊街道宽敞,昭国郡主府门前的两只石狮昂首挺胸,矗立在高大座台之上守卫着门楣安全。
高孝予抱着红罗登上郡主府门。府中门子听闻上头命令,知晓这位新罗使臣乃是郡主看重的座上宾,不敢怠慢,恭谨的引了其一路入府。
漱玉斋前一丛芭蕉,青翠耀眼。顾令月坐在檐台之下,一身碧色衣裙,和着满湖风色,犹如荷花仙子,瞧着高孝予走进,一双眸子登时生动如同湖水荡漾,
“阿顾闻听高君前来,不甚欣喜。”
高孝予闻言受宠若惊,“郡主厚爱,小臣不敢担之。”低头举起一只礼盒,“臣今日备下了礼物,还请郡主笑纳。”
“哦?”顾令月不意如此,目光闪烁欢喜之意,“呈上来。我倒要看看,高君送的礼物是什么。”
碧桐笑着道,“高使君心思纯美,送的礼物定然是好的。”接过礼盒,在顾令月面前揭开,见姜黄色的内袱上摆着的一匹红色布料。
顾令月目光一怔,“这是……?”
“这是微臣特意为买的血画罗,”高孝予道,“臣听闻如今长安流行这血罗裙,很多长安贵胄娘子都会置一条血罗裙。”目光投到这条血罗布料上,闪过赞美欣叹之色,“郡主瞧着,这匹血罗布料光泽细腻,色泽鲜美,若是能制成一条血罗裙,定是华美至极,郡主穿在身上,一定好看极了。”
顾令月闻言唇角僵硬片刻,最后翘了翘, “高使君的礼物,我很是喜欢。”
回头示意碧桐。碧桐上前一步,抱起高孝予递过来的红罗布,轻轻退下。
高孝予欢喜无限,“当日与郡主相约一同游赏乐游原,本听闻乐游原春日水草丰茂最是美丽,该当等到春日才行践约的。只是小臣冒昧,倾慕郡主风采着实不愿等待良久,不知郡主可有意愿与小臣冬日一道游赏乐游原?”
顾令月荔枝眸中露出一点笑意,“乐游原春日固然风景华茂,但冬日亦别有风情。我这些日子静极思动,倒也想要走走。”
高孝予闻言大喜。
二人便约定初十日一道前往乐游原。
高孝予虽则恋恋不舍,倒也没有逗留理由,只得起身告退。
待到送别了高孝予,碧桐望着高孝予背影出声道,“高使君怕是被人骗了。论来长安这血罗裙的风尚还是郡主您带起来,”当初顾令月初回长安,在府中举办春宴,宴会上穿着精心绘制的血画裙。宴会之后,血画裙的风尚,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这最正宗的血画罗料子,自然是百岁春的红娇布料。”布料清透庄重,色泽如血,墨色施于其上,浸透正随时分。
“高使君买的这块料子,不过是普通的湖罗料子罢了。”虽然瞧着也是红色,色泽细腻,比诸百岁春红娇料子却是差的远了。
顾令月顾令月闻言横了她一眼,“我收高使君的礼物,感的是他送礼的情意,至于料子真假,又不算事情了。”又道,“这湖罗虽然不是正宗红娇匹,也算是不错了。你拿下去,寻了绣娘将它制成一条血画裙吧!”
蜜香屈膝应“是”,取了这匹红湖罗回去,很快裁剪得了裙子,因着湖罗着墨发散,不能绘画裙面,又命人再取了一匹深色湖罗,剪成一条条粗细不同的布条,镶缝在湖罗裙上。“绘”成遒枝梅花。较诸血画裙又别有一番韵味!
长安春光和煦。这一日,高孝予早早赶到乐游原,立在原上等候。
到了卯正时分,见了一辆七宝香车远远的从长安城方向驶来。
昭国郡主顾令月从车厢中下来,高孝予眼睛陡然一亮。
顾令月今日身上穿的,便是自己当日送的那条血罗裙。
顾令月款款而近,那血画裙色泽虽没有正宗红娇布料鲜艳,色泽暗沉也别有一番美妙之处。嵌织的梅花纹样微微摇曳,
顾令月咯咯一笑,展开裙摆问高孝予道,“高君,我穿这‘血画裙’美么?”
“美!”高孝予目光痴迷,流连在少女身上,诚心诚意赞道,“我曾设想过郡主穿上这件血罗裙的风采,却没有想到,郡主穿起来比我想象的更美。能够如此,也算是我当初的二百贯银钱没有白花了。”
顾令月心中开怀,嫣然一笑,“高使君这么会说话,听的我开怀极了。”
乐游原风光盛美,二人缓缓同游,顾令月问道,“高使君来到大周,也有些时日了,觉得大周风光如何?”
高孝予道,“长安繁华,乃是高某生平仅见。”
顾令月眸中闪过一丝自豪之色,“如今这些算什么?长安尚有更多人文名胜风景呢。芙蓉园四季风景,待到一季科考,新科进士会簪花游园。算是人间轶事。”
高孝予道,“大周风情之盛,我等小域国人,当真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上。如有高某当真想着永远留下来,做个真正的大周人。”
顾令月唇边泛起微笑,“这大周,有没有让你能够为之停留的人?”
”想来您在新罗的妻子定然不会和你吵架。每次一生气的时候,只要你哄几句好话,她就会回心转意了。哪里还吵的起来?”
高孝予闻言心中一愕,怔然片刻,开口道,“郡主怕是不知从干礼听错了,我今年二十八岁,还没有妻子。”
顾令月闻言眼睛登时更加明亮,随即笑道,“这是为何?按说高使君这般年纪,早该当娶妻了。”
高孝予道,“听闻中国古代有一个少年英雄,名叫霍去病,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虽不才,想的也如同他一般,‘国事未宁,何以家为?’”
顾令月掩唇而笑,“高使君好志气。只是若是这般,高使君怕是一辈子都娶不到妻子。毕竟匈奴虽强悍,倒也还有灭绝的可能性。国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这件来了,那件又起。这么说起来,可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娶妻了么?”
高孝予微笑着道,“若当真如此,也是我没这个缘分。”
又道,“话又说回来,男女缘分之事最是难以逆料,许是日后缘分到了,爱上一个女子,便将从前的话当做不算数,只管和她成亲,让她成为我的妻子了。”
顾令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倒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