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图宁县令孙捷连连摇头,拍拍胸口,“放心,我根本没提半个字,而是有棘手公务来请教尊夫人的。”
郭弘磊不太放心,“当真?”
“千真万确!”
寒风凛冽,孙捷抬手按住帽子, 惋惜叹气, “本该两厢情愿的事儿, 剃头担子一头热就没意思了,之前几次商议都不成, 我早泄气了,不会强人所难的。”
郭弘磊低声说:“抱歉。”
“道什么歉?唉, 皆因小女没福气。”孙捷心思暗转, 表面作豁然状, “前几次贸然撮合, 失礼之处, 还望校尉见谅。”
“无妨。”郭弘磊礼节性地表示:“其实是郭某没福气。”
风声呜呼,对话隐隐约约,姜玉姝听得只言片语, 不甚明白。
他们在聊些什么呢?她心生疑虑,脚步停在半丈之外,若无其事地招呼道:“外头冷,进厅里坐下聊。”
郭弘磊戎装笔挺,笑着朝妻子点头,剑眉星目,高大英武。
“不了不了。”孙捷却摆摆手,歉意说:“我们不请自来,打扰半天,已是极失礼了,天色已黑,是时候该告辞,改日再向姜特使请教农耕的学问。”
孙妻带领随从,站在丈夫身后,附和说:“实在是打搅了。”
姜玉姝客套道:“夫人无需客气。天黑了,二位若不嫌弃,留下用一顿便饭,如何?”
“岂会嫌弃?只是不巧,衙门里尚有公务未处理,不得不告辞。”
“这样啊?”姜玉姝微笑说:“那,公务要紧,我不敢强留了。”
主留客辞,双方把场面话说了一通,夫妻俩把客人送出门。
夜晚·西屋
隆冬腊月,夜里奇冷。
有父母陪伴,郭烨兴奋玩了许久,累得早早入睡,惯例跟着潘嬷嬷和奶妈,歇在东屋,因为婴儿半夜要吃奶。
夫妻二人住西屋。
炕烧得恰好,驱散了严寒,暖洋洋。
姜玉姝目不转睛,小心翼翼地上药,恍然说:“哦!原来,孙县令曾想把女儿嫁给你?”
“他与宋将军有些交情,提了几次,我都婉拒了。”郭弘磊中衣大敞,露出宽阔健壮的胸膛,胸腹部几处旧疤,左肩有一道新伤,将愈未愈,微微渗血。
“夫人生不生气?”
姜玉姝笑盈盈,“你都拒绝了,还生什么气?我又不是醋坛子!”她凑近审视伤口,“疼吗?”
郭弘磊轻描淡写,“皮肉小伤而已,不疼。”
姜玉姝忧心忡忡,叹道:“血肉之躯,哪儿有不疼的?唉,又受伤了,你身上的伤疤,一年比一年多。”
“是不是很难看?莫非夫人嫌弃了?”郭弘磊好整以暇。
“胡说什么呀?”
姜玉姝含嗔瞥了他一眼,仔细包扎,轻声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足以证明你是勇猛英雄,我敬佩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但你不仅仅是‘郭千户’,也是一家之主,家里上上下下,谁不担心?”
“北犰人在草原深处,部落众多,逐水草而居,诡计多端地偷袭咱们,防不胜防,危险重重。”姜玉姝担惊受怕已久,忍不住问:
“我常常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甲归乡?”
“解甲归乡?”郭弘磊一怔。
不等对方反应,姜玉姝暗自叹息,迅速振作,轻快说:“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你正年轻,正是为国效力的年纪,现在谈解甲归乡,太早啦。”
“非要解甲,也不是不行,但考虑前程和门楣,我得多拼几年。”
郭弘磊搂着她,额头相抵,低声说:“按照常理推测,除非残废或阵亡,我至少还得征战二——”
“别说了,忒不吉利!”
姜玉姝经历过兵荒马乱,十分忌讳“残废、阵亡”等字眼,坚定道:“苍天有眼,祖宗有灵,肯定会保佑你平安至解甲的!既然朝廷信任、上司赏识,你就专心戍守边疆,一展抱负。”
“戍守边疆,卫国保家,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理所应当。”郭弘磊深感无奈,“可我一旦回营,就顾不上家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撂给你们……吾心有愧。”
“校尉此言差矣!”
姜玉姝正色说:“你虽不能经常回家,但只要顶梁柱平安,家里就安稳。至于家务,内有大嫂和我掌管,外有烨儿的三叔、四叔料理,加上老练管事从旁协助,一切大可放心。”
郭弘磊紧紧抱住她,后仰靠着引枕,神色肃穆,承诺道:“解甲归乡是早晚的事儿,盼望有朝一日,我能带领全家人,重返都城!”
“边塞虽然风景美,民风淳朴,同袍大多豪爽,但终究不是家乡。”
郭弘磊目光坚毅,缓缓说:“都城才是故乡,落叶归根,咱们必须回乡。”
谁不喜欢安稳富裕的日子呢?
况且已经有了孩子,父母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姜玉姝颔首赞同,“对,叶落归根!普天之下,都城最安稳、最繁华,而且是祖坟所在之地,我们当然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