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1 / 2)

“是!”

此时此刻·图宁县

冬季日短,酉时二刻便天色昏暗,仆妇麻利掌灯,并添上热茶。

姜玉姝万万没料到,会客竟一会两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期间,双方从闲聊至谈公务,县令孙捷滔滔不绝,几度提起伤心事,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仅哭湿了自己的帕子,还哭湿了他妻子的帕子,正用着仆妇呈上的帕子,沉痛表示:

“孙某惭愧,惭愧啊!”

“我上任至今,作为一县父母官,虽尽力奔走,却一直未能扭转图宁的穷困局面,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中间愧对读过的圣贤书!空有一颗想办事的心,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惭愧啊!”说话间,孙捷捶胸,泪流不止,泪水湿了面庞,湿了胡须。

姜玉姝深吸口气,耐着性子,客气劝道:“县令爱民如子,实乃图宁百姓之福。谈起‘穷困’,庸州刚收复不久,百废待兴,其他地方官也头疼着呢,不只您一个。耐心些,相信假以时日,图宁定会变得富强。”

“多谢特使宽慰,但、但是——”

孙捷抽噎,擤了擤鼻涕,眼睛和鼻尖通红,大倒苦水,诉委屈道:“上半年满目疮痍,四处都先忙着修缮房屋、桥梁等等,但下半年,府衙只拨给本县十万斤土豆,是最少的一份。”

“上司的决策,我不敢置喙,忙将粮种运回本县,扪心自问,官府算是勤恳督促,老百姓也算勤恳耕作,谁知,到秋收时,竟然才收了十五万斤!一打听,别处的收成,比本县高了好几倍!”孙捷焦虑且懊丧,擦擦眼泪,“结果,狠挨了上头的责备,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呀。”

孙妻亦眼眶通红,愁眉苦脸,透露道:“唉,说出来不怕姜特使笑话,秋收那阵子,我家老爷险些急坏了,茶饭不思,亲眼盯着,把粮食连秤了三遍,最终仍只有十五万斤。”

“十万斤种,收十五万斤土豆?这么一算,亩产不足五百斤。”姜玉姝纳闷皱眉。

产量太低,低得吓人。

姜玉姝端坐,严肃说:“既然二位坦言相告,我也不怕说句实话:产量实在太低了,其中必有缘故,要么耕作方法错了,要么土壤不合适。”

“唉!”孙捷一抹鼻子,一拍大腿,语速飞快,“肯定出了岔子,但不知是因为耕作方法错了,还是因为图宁太干旱。”

姜玉姝摇摇头,“初到贵地,我并不清楚图宁的情况。不过,既然周围的收成好,您为何不向同僚取取经?”

“嗳哟,真不是拍马屁,即使整个庸州所谓的‘耕作能手’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姜特使!”孙捷吸吸鼻子,赔笑恭维,“众所皆知,现有的土豆耕种要领,全是您昔日的心血。”

“大师驾临本县,我何苦外出取经呢?”

姜玉姝谦虚道:“不敢,不敢当,孙大人过誉了。”

“哪里?明明是姜特使过谦了!”孙捷低头喝了口茶,眼冒精光,抬头瞬间换上可怜神态,忧愁说:“我无能,掉乌纱帽是该的,只是心疼饿肚子的老百姓。”

姜玉姝历练多年,岂会看不懂?她心平气静,温和说:“孙大人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关于耕种要领,我恰巧带了一份册子,不嫌弃的话,待会儿拿回去看看。”

“多谢,多谢!”孙捷起身,感激拱手,庆幸想:首战告捷,再接再厉,打铁趁热,明天再来求别的!

姜玉姝站起还礼,“举手之劳而已。我才疏学浅,遣词造句大多自创,还请别见笑。”

“哪里哟!”孙妻亦起立,讨好地告知:“特使所著的书,《西北行》,我家老爷读后赞叹不已,显见文采出众。”

“啊?”

姜玉姝一怔,诧异问:“《西北行》?那是我当年流放途中写来解闷用的,您怎会有?”

“府城书铺里买的。”有求于人,孙捷趁机奉承,“听掌柜说,是从西苍流传过来的,卖得不错。”

姜玉姝疑惑暗忖:书商私自翻印的吗?居然没告诉作者一声。

“拙劣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外子当初托人印了几本,为的是留个纪念,万万没料到会流传开。”

为了戴稳乌纱帽,孙捷夫妇齐心协力,大拍马屁。

姜玉姝哭笑不得,初次见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县令,暗叫稀奇,眼看天已黑,正琢磨对方是不是想留下吃晚饭时,院门外忽然响起马嘶声,旋即有人拍门。

谁?

由于是小巧四合院,姜玉姝刚往外望了两眼,便见厨娘李婆子提着灯笼,小跑去开门,哈腰恭敬说:“大人回来啦?快进屋里坐,夫人也来了。”

郭弘磊把缰绳抛给亲兵,难以置信,“谁来了?”

“夫人啊!她来四五天了,您一直没回家,所以不知道。”

郭弘磊一抬头,果见对面厅门口立着一道熟悉身影,顿时欢喜,昂首阔步,朗声问:“你怎么来了?”

姜玉姝迈出门槛,刚张嘴,却见图宁县令抢步相迎,飞奔凑近,拍拍郭弘磊的胳膊,热情洋溢,高兴道:

“郭校尉,哈哈哈,许久不见了,你这一向可好?”

郭弘磊惊讶止步,大感意外,借着灯笼昏光打量对方,蓦地忆起往事:

这不是那个非常想把女儿送给我当小妾的县令吗?

奇怪,他来干什么?几次纠缠,几次被拒,该不会还没死心?难道……拐弯抹角或添油加醋地劝玉姝?

我一直没提,她突然听见,会不会生气?

郭弘磊剑眉拧起,下意识望了望妻子,顺势反握住县令胳膊,往远处带,决定先问一问。

“哎?”

天色昏黑,姜玉姝看不清,索性走过去——

第173章 雪夜思乡

风雪夜里, 灯笼光昏黄,照亮脚下三尺。

仆妇提灯照路, 姜玉姝步履轻快, 稍靠近些,顺风忽然飘来几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