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老夫人恼了,不肯原谅女儿?”翠梅眼珠子转了转。
姜玉姝把大姑子的信放在旁边,拆阅下一封,轻声答:“她没说,但我猜是。”
“肯定是!不然她何必找弟媳妇打听母亲的身体?本该直接去信请安的。估计老夫人心寒了,冷落女儿。”
翠梅天生机灵,心思活泛,嘀咕说:“依我看,不止老夫人,恐怕大少夫人也不理睬她。否则,她们表姐妹之间,自幼相识,有什么不方便问的?何必放着表姐不用,改而亲近陌生弟媳妇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玉姝冷静答:“人家没亲近我,只是打听些事而已。素未谋面,毫无交情,压根亲近不起来。”
“这封信又是谁写的?”屋里昏暗,翠梅吹亮火折子掌灯,把烛台挪近。
姜玉姝笑了笑,“四弟。弘轩仍是小孩子心性,隔三岔五地写信,总抱怨烦闷、枯燥、无聊透顶,也想学阿哲,来赫钦‘开开眼界’。但老夫人绝不会准许的,他老老实实待在长平吧。”
“那是!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老夫人怎么舍得四公子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吃苦嘛。”翠梅伶牙俐齿。
说话间,姜玉姝拆开第三封信,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出自婆婆王氏之手。
阅毕,她怔住了,久久无法回神,木头人一般。
“姑娘?”
“怎么发起呆来了?”翠梅顿时悬起心,紧张问:“莫非出事了?不要紧吧?”
姜玉姝回神,神色凝重,缓缓答:“婆婆说,我有孕在身,不宜待在危险之地,她已经请穆世伯帮忙,想尽快把我迁去长平县,安稳休养,对孩子好。”
“什么?”
翠梅惊呆了,不知所措,“婆婆关心儿媳妇,固然是好事。可惜您之前答应了潘知县,一千五百万斤粮食,现在还没下种,能走得了吗?”
姜玉姝慢慢把信放在桌上,右掌用力压住,正色答:“如果言而无信、一走了之,我成什么人了?我忽然撂担子,县里如何看待郭家?必定会怪罪的。”
“那,回绝老夫人?”
姜玉姝点点头,严肃道:“眼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详细解释清楚,请婆婆谅解。”
翠梅无奈叹气,“唉,是没辙。那您回信吧,我去做饭了。”她迅速想开,辫子一甩,轻快离去。
风雨未停歇,屋顶瓦片被敲响,嘈杂不堪,驱散了闷热暑气。
姜玉姝端坐,凝望窗,右掌牢牢压着三封信,暗忖:
一旦去了长平,岂不得天天对着婆婆和嫂子?
到时,婆媳相处,妯娌合作,对我而言不仅是问题,而且是难题。
在她心目中,兵荒马乱可以应对、严寒酷暑忙活可以忍受、屯田重任可以谋划……她咬咬牙,咽下了许多苦,唯独不能、也不愿做一个合乎婆婆心意的“贤良淑德好儿媳“!
姜玉姝了解婆婆和嫂子的品性。
流放一路北上,两个半月内,婆媳妯娌之间,频频发生不愉快,姑侄联手对上新媳妇,她输多赢少,几次气得变了脸色,尝试理论,对方却不讲理。
每当郭弘磊帮妻子时,就了不得了,王氏婆媳一尊一长,你一言我一语,痛把小夫妻指责一通。
风从窗户钻入,扑得烛光闪了闪,一室家具黑影乱晃。
姜玉姝如梦惊醒,眸光坚毅,右掌“啪“地一拍信笺,拉开抽屉,果断把信件塞进去,旋即“嘭“地合上抽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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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远亲近仇,亲戚之间不投缘,离远些为妙!
数日后,清晨。
姜玉姝怀着三个月的身孕,登上马车,赶去百里外的连岗镇,查勘耕地。
车轮辘辘,时而走官道,时而走村路,一刻不停。
密林里,一伙彪形大汉埋伏,为首者脸颊一道刀疤,鹰钩鼻棕褐发,眼神阴狠,嘴里说的是犰语——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问题,妯娌问题,猛于虎,令人闻之色变……
第90章
“庄主簿,傍晚能不能到连岗镇啊?”翠梅掀开帘子, 扒着窗棂探头问。
庄松骑马在旁, 想了想,偏头答:“应该能。不过, 山路崎岖难行,或许会慢些。”
姜玉姝侧身, 凑近窗道:“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镇上, 就只能借宿村庄了。”
“无妨。”庄松骑术一般,握紧缰绳策马缓行,“横竖是去查勘田地,从哪儿查起都行。待转完该查的村子, 大伙儿再去镇上合计,也是一样的。”
姜玉姝颔首道:“好, 一切照您的安排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农时不等人呐。”庄松身负差事, 犯愁道:“几千亩地,月湖镇已经开始下种,连岗镇却才刚把粮种运走, 务必催他们尽快了。”
“要快,但绝不能瞎糊弄。”
庄松颔首, “唔, 所以得去查一遍,一则看村民用不用心, 二则观察其方法对不对。我们不懂行,你亲眼瞧瞧, 若发现不妥,当场命令他们改。”
“我明白。”
一千五百万斤粮食,像一座山,沉甸甸,压得人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