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我只有高兴赞同的,怎么可能‘压着、攥着’?”潘奎与有荣焉,喜出望外,瞬间想岔了,既自豪又狐疑,忐忑问:“你小子,该不会又不识抬举了吧?将军提拔,多少人梦寐以求?你若再不知好歹,简直傻愣透顶!”说话间,他生怕窦勇收回成命,推了一把,提醒道:
“别愣着,赶紧拜见将军,快!”
唉,果然露陷了。急着急着,尴尬半晌,郭弘磊反而镇定了,冷静吁了口气,默默跪下,等候上首之人的处置。
窦勇笑了笑,眉间“川“字皱纹挑动,温和问:“潘奎,你此刻才知道我打算收他为亲兵,对吗?”
“对。”潘奎不假思索,高兴于自己赏识的手下荣获提拔,眉开眼笑。
窦勇颔首,这时才慢条斯理地告知:“奇了,这件事我是上月底提的,此前你竟一无所知?”
“什么?”潘奎始料未及,吃惊睁大眼睛,诧异问:“您上月底就提了?”
窦勇眯着眼睛,从容不迫,又指出:“更奇怪的是:你分明不知情,郭弘磊刚才却亲口说‘上头告知此消息’。”语毕,他审视年轻人,板起脸问:“说,究竟是哪个‘上头’告诉你的?”
“这……”潘奎擦擦汗,稍作琢磨便明白了,扑通跪下,忿忿想:啧,消息十有八/九被截住了,阻挠人升迁,心胸狭隘,卑鄙无耻!
郭弘磊饱含歉疚地看了同袍一眼,旋即抱拳,郑重表明:“将军息怒,此事全怪属下一念之差、有所隐瞒,一切与潘百户无关,他根本不知情!求您明察。”
“那你呢?你到底知不知情?”窦勇面无表情,鹰目炯炯有神。
郭弘磊彻底抛开了顾虑,摇摇头,坦率答:“属下与潘百户一样,今日初次听说。”
“既如此,“窦勇沉声问:“你为何隐瞒?”
郭弘磊万分窘迫,低声答:“怕给无辜添麻烦。”他昂首,沉重表示:“属下知罪,惭愧至极,请您责罚!”
“将军,他——“潘奎试图求情。
“不必多说,我明白了。”窦勇抬手打断。他心知肚明来龙去脉,丝毫不意外,缓缓问:“你从军多少年了?”
潘奎一怔,蓦地感慨万千,正色答:“十七岁投军,至今不惑之年,将近二十三年。”
“唔,难得,十分难得。你的勇猛,在赫钦卫始终名列前茅。”窦勇大加赞赏,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凭你的资历与功劳,若非曾几次犯下与同僚斗殴之错,何至于仍是百户?”
潘奎低眉臊眼,吸吸鼻子挠挠头,小声答:“我年轻时急躁鲁莽,好勇斗狠,但早已悔过了。”
“哼。”窦勇腹部伤势未愈,体力不支,换了个坐姿,威严道:“幸亏改了,否则谁也不敢提拔你!上月,邢辉英勇阵亡,试千户一职空缺,几经商议,决定由你补缺,明早便张贴任命告示。”
“啊?”潘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郭弘磊挨得近,悄悄肘击一记。潘奎激动喘了喘,强忍狂喜,抱拳感激道:“多谢将军信任!从今往后,我一定肝脑涂地守卫疆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窦勇严肃嘱咐:“务必尽职尽责,切莫辜负卫所的信任。”
“遵命!”投军二十余载,杀敌无数,浑身伤疤,挣命熬到今日,终于从百户升任为试千户。潘奎百感交集,泪花闪烁,险些喜极而泣。
窦勇欣然一笑,和蔼道:“下去吧,继续练兵。”
“是。”潘奎嘴上答应了,却跪着没动弹,余光一扫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斗胆请问,不知您可否宽恕郭弘磊?唉,年轻人太重义气,他顾及我,才一时犯了糊涂,绝非故意隐瞒真相——”
窦勇板起脸,打断并吩咐:“你下去,叫巫海立刻来见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巫大人?”潘奎低下头,心思转得飞快,起身道:“是!”
随后,窦勇平举右手掌,其心腹便奉上一封信。他掸了掸信封,肃穆告知:“这封信从都城而来,信里谈起了你。”
郭弘磊下意识望去,好奇辨认封面笔迹,霎时浑身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咳,今天欢度六一,祝小天使们永葆童年般无忧无虑的快乐~
第65章 表公子也
窦勇晃了晃信封,威严问:“你可认得这笔迹?”
郭弘磊点点头, “倘若没认错, 那应该是家师陆老大人的手书。”
“唔,确实是陆老的亲笔信, 今早才收到的。你起来吧。”窦勇把信搁在几上,以手掌牢牢覆住。
莫非不处置我?郭弘磊迟疑了一下, 听令起身。
“咳, 咳咳。”窦勇一咳嗽,牵扯伤口生疼,不时手捂腹部,温和道:“你是他的关门弟子, 万里挑一,想必才华超众。”
郭弘磊谦逊道:“不敢当。家师桃李满天下, 其中人才济济, 与之相比,我简直才疏学浅。”
“从信上字里行间看,陆老很赏识你, 难得啊。”窦勇一扫刚才威严摄人的模样,谈性甚浓, 和颜悦色地说:“相识三十载, 我知道他一向不苟言笑,即使弟子金榜题名、荣获升迁, 顶多夸个‘不错’,紧接着便告诫‘切勿骄躁’。”
“原来您是家师故交?”郭弘磊诧异一愣, 暗忖:相识三十载?听语气交情颇深,但恩师从未谈及此人。
窦勇摆摆手,眼神复杂深邃,肃穆道:“陆老乃当今大儒,我一介武夫,岂敢与之以‘故交’相称?”他笑了笑,隐露期待地问:“老先生可曾提起过我?”
郭弘磊摇了摇头,坦言相告:“其实,在下从师仅两年,尚未学得皮毛,家里便出了大事,无法侍奉恩师,万分遗憾。”
“天南地北难见面。你实话告诉我,他老人家身体可还硬朗?”
郭弘磊叹了口气,简略答:“家师年逾古稀,难免体弱,因病告老五年了,寒冬早春总犯咳疾,平日闭门休养,鲜少会宾客。”
“唉。”窦勇一声长叹,满脸怀念之色,不遮不掩,坦荡荡告知:“我年少时从文,寄居都城数载,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之际,偶然结识陆老。他涵养极佳,听完落第举子的郁懑沮丧之后,教导许久,开解‘事宽则圆,急难成效’,嘱咐我潜心用功。”
郭弘磊恍然点了点头。
窦勇继续道:“并且,老先生看出我囊中羞涩,慷慨赠盘缠,无异于雪中送炭。”他话锋一转,喟然道:“岂料,家母忽然病重,我火速赶回西苍侍疾,守孝时北犰侵袭大乾,愤然便投笔从戎,逐渐断了科举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