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布勒格狄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沭阳川真的是个奇才,再换做任何一个人去营救族人,都不可能成功。
快要回到草场的时候,沭阳川下令队伍一分为二,他带着一万人下马,步行朝着草场那边过去,不带兵器。
他们到了之后就被黑武人拦住询问,沭阳川拿出来一块令牌交给黑武人,说他们是奉命回来再运送物资的。
之前敕勒人烧毁黑武大军辎重营的时候,沭阳川他们杀了辎重营的将军,夺了这令牌。
所以黑武人在看到这令牌后,并没有怀疑什么,直接把人放了进去。
沭阳川回到草场之后也没有急於带人往外冲,而是把一万人分散出去,暗中告诉所有族人,在夜里突围。
他们白天还在装车,还在清点马匹,还在黑武人的皮鞭下求饶。
到了晚上,部族的所有男人们在沭阳川的指挥下行动起来,他们驱赶着马群冲击了黑武人的营地。
他带着所有男人和黑武人厮杀,给老弱妇孺争取时间。
一夜厮杀之后,大部分族人都逃了出来,好在是他们有足够多的马,马不够还有牛羊,沭阳川告诉他们,能骑着跑的就一定要骑上。
沭阳川带着骑兵边战边退,族人在前边加紧赶路。
出了草场之后,黑武人追击过来,还被沭阳川提前埋伏好的一万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沭阳川带着人杀回去,两下夹击,把黑武人打的惨败而退。
接下来就是疯狂的逃亡,朝着未名山方向逃亡。
到半路的时候,又被黑武人的骑兵追上,双方激战,不分胜负的时候,另外一支赶来的黑武人军队把敕勒人的队伍给冲散了。
沭阳川在这个时候做出决定,舍弃了后队那部分被围困的族人,这个决定让很多人都不
理解,可是他却无比坚决。
一开始并没有对他指挥队伍提出异议的撒桑,在这一刻却不干了。
他说他是大汗的儿子,他有责任把被困住的族人救出来,还号召骑兵跟他一起杀回去。
一部分人愿意听沭阳川的,一部分人跟着撒桑冲了回去。
无奈之下,沭阳川也只好带着队伍回去支援,结果那一战,数万敕勒骑兵因为陷入战局,无法发挥骑兵的威力,被黑武人击败,死伤两万多人。
这两万多青壮男人的战死,对於敕勒人来说,几乎相当於灭顶之灾。
因为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失去了那么多青壮男人的保护,老弱妇孺损失可想而知。
最可怕的是,沭阳川为了救撒桑,身负重伤。
接下来的这一路,如果不是沭阳川几次都判断出黑武人的阻拦方向,及时带着族人避开,他们早就被屠杀殆尽。
可即便如此,族人中责怪沭阳川的人依然不少,他们看不到半路上埋伏的黑武人,也就不知道沭阳川的判断到底对不对。
他们只看到了沭阳川决定舍弃一部分族人,他们觉得不能原谅。
所以很多时候,英雄都是孤独的。
布勒格狄接到族人之后,这支逃出来的队伍,大概还剩下一半人左右。
事实上,如果不是撒桑带着人回去,他们的损失可能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我代表祖先,谢谢你。」
布勒格狄居然朝着沭阳川单膝跪倒,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把手放在胸口,朝着沭阳川低下了头。
他是大汗,他这样的态度,似乎更像是在说,他愿意成为沭阳川的臣。
「从今天开始,沭阳川就是我们敕勒人的可汗,我和我的儿子撒桑,都是沭阳川的家臣。」
布勒格狄看向满脸震惊的撒桑:「如果你还不是那么愚蠢,现在就要向新的可汗下跪了。」
又数天之后,他们穿过白桦林,穿过原野,回到了未名山。
在看到未名山那一刻,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大了。
漫山遍野都是黑武人,正在朝着山寨猛攻,而在山寨的高处,那烈红色的战旗还在。
「沭阳川。」
布勒格狄看向部族新的首领:「这一战之后,如果我们的族人能够入关进入中原,族人就交给你了,而我和我的儿子,要用余生遵守承诺,你记住,如果以后我和我的儿子战死,你要继续遵守承诺。」
「当宁军的刀指向他们的敌人,我们的刀,要和宁军指向一样的方向。」
沭阳川再一次拒绝自己成为敕勒族可汗,可是布勒格狄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你记住,我活着的时候,可以尽快帮你树立威信,所以我必须这样做,如果我死了之后再让你成为可汗,族人就会分裂,对於我们敕勒人来说,那才是灾难。」
「只有你才懂得,该怎么做,才会让族人得以生存。」
沭阳川问:「大汗,为什么是我,撒桑他......」
话没有说完就被布勒格狄打断:「当你说出我们要去和中原人谈一谈的时候,我就知道,唯有你才能明白,族人该如何生存。」
他拍了拍沭阳川的肩膀:「快点好起来,未来靠你。」
然后他举起战刀指向未名山:「敕勒的所有男人,跟我杀过去!」
他们突然从侧翼杀出,确实吓到了黑武人,导致黑武人的攻势不得不退了下去。
当布勒格狄带着族人们进入山寨的时候,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守城的宁军损失过半,可他留下的那些老弱族人却一个都没有死。
因为彭将军说,打仗,军人就该在前边。
承诺,一旦做出,就拿命去守着。
宁军做出的承诺,宁军拿命去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