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将军!」
布勒格狄快步走到彭博面前,然后单膝跪倒:「我代表我的族人,向将军致谢,向将军致敬!」
彭博抬起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却没有接话,也没有把布勒格狄扶起来。
这一刻,布勒格狄忽然就明白了彭将军的意思,所以他慌了。
不久之后,宁军撤走,走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是这次走,没有带走粮草和装备。
「我犯了个错误。」
布勒格狄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黑武人大军再一次集结起来。
他看向儿子撒桑:「当时心急之下,我没有想那么多,带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老弱病残。」
撒桑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性子很直,他看到父亲那般懊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劝说些什么。
「哪怕我留下几千人也好。」
布勒格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想起来上次在北山关彭博说的那句话。
有些错可以被原谅,但不是每一次都会被原谅。
宁军完成了他们的承诺,然后走了。
带着他们战死兄弟的屍体走的,昂首挺胸。
「父亲,现在怎么办?」
撒桑问。
布勒格狄摇头:「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被人搀扶着的沭阳川赶了过来:「大汗,宁军走了?」
布勒格狄看向沭阳川,点了点头:「走了,是我又一次犯了错。」
沭阳川急切道:「大汗,接下来要仔细看着北山关那边,如果黑武人的攻势太猛,我们就必须出兵去协助宁军,不然的话,我们再无机会入关。」
布勒格狄道:「如果当时你和我换一个位置,是你在这的话,就不会犯我犯的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儿子撒桑哼了一声,显然颇为不满。
沭阳川道:「宁军有宁军的傲气,所以大汗你带走所有人的时候,那位彭将军什么都没有说,现在他们走了,但是在天黑之前他们不能进北山关,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他语气很急的说道:「立刻安排骑兵队伍,不计代价,如果彭将军的队伍被黑武人发现的话,立刻去把人救回来,或是不计代价的把他们护送回北山关。」
布勒格狄这才反应过来,起身道:「我亲自去。」
撒桑连忙道:「父亲,我去吧。」
沭阳川摇头:「你不行,必须大汗亲自去。」
撒桑回头看向沭阳川:「你是不是盼着我父亲出事?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做大汗了?」
啪!
布勒格狄在撒桑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下:「向大汗认错!」
撒桑执拗的看向他的父亲,布勒格狄吩咐道:「把他吊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把他放下来。」
他手下的人为难的看向撒桑,撒桑哼了一声,伸手:「吊就吊,难道我还怕了?」
布勒格狄道:「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把这种所谓的骨气和傲气,用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而不是面对自己人,你才算长大。」
说完之后,知道没有时间再理会这些,他亲自去挑选队伍,准备去护送彭博的宁军。
北疆这边的战事,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黑武人如此兴师动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退兵。
可是中原江山之内,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去想北疆这边的事到底会怎么样。
因为北疆离他们太远了,他们看不到黑武人,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的敌人。
大人物们的敌人是彼此
,芸芸众生的敌人,是生活,可却还要努力的去爱它。
五月初,大贼李兄虎率军攻入京州,与武亲王杨迹句的大军在京州交手。
大兴城,世元宫。
皇帝杨竞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一块瓦砾发獃。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年少的时候,权阉刘崇信陪着他一起玩踢瓦片的游戏。
那个万人恨的大太监,其实对他一直都很好。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不远处,他的父亲躺在摇椅上,看着几个宫女在嬉戏。
杨竞吓了一跳,再看时,那里什么都没有。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刘崇信的身影,那个满头汗水的太监,把衣服别在腰带上,单腿跳着往前:「殿下?你看老奴这一脚踢得如何?」
杨竞吓得脸上变色,猛的站起来,可是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那里只是一片空地,那里只有一片瓦砾。
「陛下。」
内侍总管甄小刀弯着腰走过来:「陛下,武王妃为陛下挑选的人,已经进宫了。」
杨竞一怔。
前几天他派人请武王妃进宫,一是想看看武王妃是否还在京城,二,确实是想到了一些事,只能请武王妃帮忙。
皇帝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着甄小刀回到东书房那边。
这屋子里,有个少女怯生生的站在那,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见到身穿龙袍的皇帝,那少女连忙跪下去:「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了看这少女,大概十六七岁年纪,模样清秀,她说不上有多美,可就是那么顺眼。
皇帝知道,她是前礼部尚书的孙女,那位老大人因为得罪了刘崇信而被治罪,就是他的父亲,老皇帝一道旨意,赐那位老大人白绫一条,老大人就吊死在自家的书房里,那一年,他的孙女也才三四岁。
刘崇信被杀之后,皇帝为了挽回民心,给许多冤死的朝廷官员平反,面前这个少女的父亲,被皇帝启用,任命为礼部侍郎。
前阵子,大贼李兄虎和天命王杨玄机的大军杀进京州,大兴城里很多人都悄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