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在魏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太宗皇帝回到宫内之后,承庆殿内的烛火一夜都不曾熄灭。
次日上朝之时,太宗当即宣布了一道圣旨,着成年皇子之国,目前太宗的众多皇子之中,已经成年的也只有太子李承乾,蜀王李恪,魏王李泰,以及汉王李佑四个。
虽然太子遇刺被太宗严密的封锁了消息,杜陵那边也派了人,林教师那几个被擒的刺客,自然是难逃一死了。但是这件事还是通过一些小道消息,在朝中众臣之间散播开来,所有人都察觉出了一个信号,太宗要为太子李承乾扫清障碍了。
“愚蠢!混蛋!”
李恪下朝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蜀王府中,此时应该称吴王府了,刚刚在朝上的时候,他被改封吴王,太宗六子李谙被封为蜀王。
虽然从蛮荒的蜀中,被改封到了鱼米之乡的荆州,但李恪一想到此生恐怕都没机会再回到长安了,还是发起了脾气,近些年他虽然几次攻讦太子一党,均没能奏效,但是朝中的势力也发展了不少,柴哲威在那次侯君集事件被剥夺了官职之后,又被太宗皇帝任命为右诩卫统领,权万纪也爬到了礼部侍郎的位子上,岑文本把持着中书省,可以说他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太子李承乾,但在朝中也颇有影响力,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让他去荆州,并且无召不得回长安,这几乎断绝了他谋求东宫之位的一切希望,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愚蠢的魏王造成的。
“殿下!殿下!”岑文本不知何时到的,家人也没有通传,便到了李恪的书房,见书房内已是满目狼藉,也是微微皱眉,“殿下!如今便是将这蜀王府一把火烧了,又能如何?”
李恪看到是岑文本到了,强忍着怒气,道:“他老四自家犯错,为何本王也要受牵连!去了荆州,本王还能有什么作为!都是老四那个蠢货,蠢货!”
岑文本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殿下当真以为全都是因为魏王之事,殿下才被下旨之国的吗?”
李恪皱眉道:“那还能因为什么?”
岑文本道:“殿下难道真的以为这些年来殿下对太子的小动作,圣上察觉不到吗?臣早就劝过殿下,凡是须隐忍,过尤不及,殿下偏偏不听,如今魏王之事不过是个引子,圣上对魏王失望,难道对殿下就不失望吗?”
李恪闻言,不禁一阵漠然,回想起来,这些年,太宗也曾无数次的敲打过他,但是全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仔细想来,他被太宗赶出长安,也是有因的。
抬头看着岑文本,李恪就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求道:“先生!你足智多谋,你来为本王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父皇收回成命!”
岑文本看着立刻,心下也是一阵凄然,他受恩师封德彝的临终嘱托,要扶持李恪,奈何李恪的先天条件不足,为人又急功近利,实在是难成大事。
“殿下!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圣上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为太子铺路了,殿下还是遵照圣上的旨意,去荆州修身养性去吧!或许过了几年,圣上会想到殿下的好处,到那时,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见岑文本都没了办法,李恪算是彻底失望了,顿时又暴怒了起来:“父皇只是偏向李承乾,他到底有那点好,为什么每个人都看重他,他生下来就是秦王世子,父皇登基,他就成了太子,他的母亲是皇后,岳父是侯君集,便是那杜睿,也成了他的挚友,为什么本王样样都比他出色,父皇和那些人却偏偏看不到!”
李恪知道自己完了,一到了荆州自己再想有什么动作,根本不可能了,当年侯君集曾在襄阳驻军,上上下下都是侯君集的旧部,他到了荆州就完全处在了侯君集的监视之下,稍有动作,就会被人发现,什么大业,都完了。
岑文本见李恪失态,连忙劝道:“殿下噤声!此言要是传到圣上的耳中,恐怕又有怨望之嫌!”
李恪此时已经要疯狂了,怒道:“本王不怕,最好将本王这个王位都废了才好,正好称了他们的心!”
岑文本摇头,失望道:“殿下当真以为圣上不在乎殿下吗?殿下错了!大错特错!圣上这一生最大的软肋就是太顾念亲情了,玄武门之变,圣上一生都难以释怀,这也是为什么圣上对殿下这么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如此宽宥的根本,要不然殿下以为,就凭殿下这些年所做的那些事,殿下的王位还能保住吗?如今圣上又将殿下的封地从蜀中改到了荆州,还不是顾念着父子亲情,希望殿下能生活的好一点吗?殿下为何就不能理解圣上的一片苦心!况且当今圣上春秋鼎盛,东边的那位想要坐上那个位子还早着呢!殿下还没有完全输,急个什么!”
岑文本的一番话,总算是让李恪冷静了下来,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怅然若失。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魏王府中,如今的魏王府和此前比起来,要萧索了很多,往常每日里,都是宾客盈门,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太宗已经下了旨意,限他明日就离开长安,并且还明确的告诉了他,这一次不处罚他,完全是因为太子昨晚在承庆殿门前跪了一夜求来的。
但凡还有点人性,李泰都应该对李承乾心怀感激,要不然凭他坐下的那些事情,恐怕杀头都够了,但是李泰却丝毫不以为意,还满腔的怨毒。
“别以为你李承乾假惺惺的为我求情,我就会感激你,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李泰在那边自言自语,下首的杜楚客却是连连摇头,如今李泰的那些谋主也只剩下他一人了,余下的树倒猢狲散,纷纷躲了起来,生怕再和李泰扯上什么关系。
杜楚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道:“殿下还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以免被人传扬出去!”
李泰闻言抬头,双眼怨毒的看着杜楚客,道:“怎么?杜侍郎也觉得本王错了?”
杜楚客被李泰看的浑身一颤,道:“臣不敢!只是圣上已有诏命,殿下若是再发怨言的话,难免会遭人诋毁!”
李泰闻言,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疯狂,最后一把将书案上的物事扫在了地上:“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是错的!凭什么他李承乾就是对的!杜楚客!都是你那个侄子搞的鬼!要不是他的话,本王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杜楚客越听,越是心寒,这事分明是李泰一个人搞出来的,如今却怪在别人的头上,难道你出招了,别人还不能反击,只能伸着脑袋任你砍才是对的?
想到此处,杜楚客知道自己就算是再说什么,李泰也听不进去,起身对着李泰一拱手,道:“臣家中还有事,殿下保重!”
李泰见状怒道:“怎的?连你也要走?连你也要弃我而去?”
杜楚客语气悲凉道:“殿下若是还不能学会隐忍二字,任谁都会避而远之的!殿下!太原虽然远离长安,但总归是皇室发祥之地,殿下若是好好经营,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看着杜楚客走了,李泰也是双目失神,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了一种众叛亲离的悲凉之感。
大明宫,景德殿内,这里是太宗的宠妃阴德妃的寝宫,作为太宗杀弟仇人的女儿,阴德妃年近四旬还能受宠如旧,自然是有着很雄厚资本的。
阴德妃端庄淡然的坐在胡榻上,听着儿子汉王李佑的抱怨,面色丝毫不为所动,手中只是把玩着一串佛珠,岁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如今的她还和当年一样的亮丽。
李佑怒火冲冲的说了半天,见自家母妃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也不禁楞住了:“母妃!你到底听没听儿臣说得话!”
阴德妃语气平淡道:“听到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按道理说,三年前便应该之国的,可是你父皇感念母妃身边只有你一个孩子,才将你留了下来,如今确实也不宜再拖下去了!”
李佑一愣,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忙道:“母妃!你难道没听清楚,父皇是要儿臣离开长安,去楚地!那儿臣的……”
“住口!”见李佑指着东边,阴德妃也顾不上仪态,怒斥了一声,“那个也是你该想的吗?心怀怨望,难怪你父皇要将你扔的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