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颓然的坐在龙椅上,神色有些疲惫,带着悲凉之色,不得不说长孙皇后方才提出的解决办法是最好的,也是最合适的,但这件事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向李承乾交代,自始至终,在这件事情当中,李承乾都是受到伤害最深的一个。
他不断的宽宥自己的弟弟,不断的为那几个弟弟求情,太宗知道,李承乾这么做并不是当真有多么宽宏大量,任何人被别人逼到了这个程度,没有不寒心的,李承乾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宽恕他那几个好使小动作的弟弟,为的只是不想让他的父亲,母亲伤心。
想到此处,太宗也是长叹一声:“老天,难道是朕的报应吗?朕杀死了自己的兄长与弟弟,登上了皇位,如今这老天也让朕的孩子自相残杀吗?”
长孙皇后此时也是脸色惨白,道:“圣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当真是隐太子的旧部所为,青雀,恪儿他们不会这么做的!承乾是他们的亲哥哥啊!”
太宗摇了摇头,先让李承乾出去,然后将一直压在书案上的一封信递给了长孙皇后,事实上跟着那个东宫侍卫一起来的,还有杜睿录的一张口供。
是谁要谋害李承乾,杜睿已然查出来了,那个林教师是李泰的死党,但一同被抓的几个刺客,却未必那么硬骨头,在杜睿承诺将他们的家人全都救出来之后,便将什么都说了。
杜睿倒也没怀疑这件事是李恪做的,毕竟李恪身边还有一个岑文本,就算是李恪一时头脑发热,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岑文本也会劝阻的。
而李泰就不一样,身边除了一些穷酸文人之外,再没有可用之人,而且就在此前的一个月,投靠李泰的柴令武因贪贿,被李承乾举报,丢了左府卫将官的差事,也让李泰丢了手中唯一掌握着的兵权。
长孙皇后结果那封口供一看,顿时脸色吓得更加苍白,失神道:“他……他当真敢这么做?”
太宗惨笑起来:“朕也希望不是真的啊!可是,算上这一次,青雀已经做了多少错事了!朕真的不能再包庇他了,承乾看在兄弟的情面上,已经退让了这么多次,再退让,真的要让青雀回不了头了!如果朕再纵容他的话,那才是害了他啊!”
长孙皇后一惊,忙道:“圣上!可是青雀……青雀还是个孩子啊!”
“他只比承乾小两岁!而且,他做的那些事是一个孩子做得出来的吗?”太宗一把将书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笔架、砚台还有一只茶杯落到地上,发出几声脆响,外面有值守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太宗本来就在气头上,见状大喝道,“滚出去,都滚出去,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大殿五十步,违令者,斩!”
太宗此时还不到四十岁,已经显出了几分老态,他疲倦的在椅子上坐下:“观音婢,你也坐吧!”
长孙皇后闻言一愣,概因太宗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称呼过她了,在太宗的搀扶下起身,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地的那几张纸,一向美丽高贵的脸上也有了憔悴的颜色,她抓着那几张纸也坐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满是失望,痛心,喃喃自语道:“青雀那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承乾可是他的亲大哥,他怎么能这样!”
太宗有些喘息,大声道:“他怎么不会这样!这些年来他就曾几次加害承乾,要么就是在朝上攻讦,诋毁,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朕就是太放纵他了!以为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受了手下人的蛊惑,做出这等事情来!可是,现在呢!他居然派人行刺,一计不成,居然伤了汝南!那可是他的姐姐啊!”
太宗说着更加激动起来:“这个愚蠢的畜生,他以为打着隐太子的名号,就能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自以为是,喜欢耍些小聪明!还有朕一心要打压那些山东士族,他倒好,和一大帮文人成天混在一起,不知道那些人都是那几家里出来的吗?朕当初即位,想要清洗当年隋朝的老臣,可朕不敢,因为,朝堂上几乎全是山东贵族的人,没了他们,全国大部分郡县都要瘫痪,朝政也不能运转!朕要通过科举选拔寒门士子,可是,青雀,他为了在朝堂上安插亲信,通过科举,提拔上来的人是些什么人?都是些纨绔子弟,最多只会写点狗屁不通的酸腐文章,自以为是人中俊杰呢!”
太宗越说越气:“这次是承乾命大,要不是此次身边带着东宫六卫,那承乾还不凶多吉少!还有汝南,汝南有什么错,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儿家,他居然都能下次毒手,要是这次再饶过他,朕怎么向承乾交代!观音婢!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陛下!”长孙皇后泪水流了下来,“青雀也是承乾的弟弟啊!承乾一向也都很关爱他的弟弟妹妹的!”
“观音婢,你就是太心软了!”太宗看着眼前这个一辈子都为他操碎了心的女人,放低了声音,“承乾也太心软了,他对青雀,不单单是青雀,还有他那其他的几个兄弟,也早就寒了心,可是却因为估计我们做父母的感受,一直忍让,这次朕不能让他再忍让下去了,他将来会是大唐的君主,前几次不计较是宽宏大量,这次要是再轻轻放过,那就是软弱可欺了!朕当年还是秦王的时候,只是最初的一次退让,建成、元吉他们就步步紧逼,才酿成玄武门的那场祸事,若是承乾这次真的退让,他还有什么资格坐稳东宫!”
宫内的太宗和长孙皇后两人正经历着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刻,宫外的李承乾也在独自叹息,行此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谁,杜睿已经通过那个侍卫告诉了他。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到结果的时候,李承乾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惊,随同口信来的还有杜睿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一一死保魏王!
回头看着紧闭的宫门,李承乾也是长叹一声。
问题已经甩给了父皇,想来会处理好的。李泰啊李泰,你真是不像是父皇的儿子啊,就喜欢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养上再多的死士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凭那些人造父皇的反不成?父皇一向是帝王中用兵的佼佼者,前半辈子都是在马上度过的,大唐大半的江山就是他打下来的,要说起在军中的威望,便是李靖他们也是及不上的。
还有,笼络那些豪门大族的所谓才子有什么用处?朝堂上给你说话的人越多,父皇就越不放心呢!自古以来,朝堂上最忌讳的便是党争,现在,除了那些个老臣,年轻人都跟着你走,那这朝廷还是父皇的吗?你闹腾的越厉害,父皇越不高兴啊!
想到此处,李承乾不由得想到了当初杜睿离开长安时,给他留下的八个字一一孝悌谦恭,不党不私!
此时的魏王府内,李泰已经得到了消息,行刺李承乾失败了,虽然此后在大观园内闹腾了一番,但具体的消息他派去的人,根本探听不到,想到此处,李泰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口中骂道:“那个蠢货,那么好的机会,居然都能让李承乾全身而退,还说什么自己武艺高强,实在是没用!”
杜楚客连忙劝道:“殿下,这件事没有牵扯到你,已经是万幸!何况,臣早就说过,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太子也是聪明人,圣上更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这种事,不仅容易落人口实,而且一旦被发现,殿下日后的前途可就堪忧了!”
“先生多虑了!”李泰倒是胸有成竹,他冷笑一声,“本王从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给别人!”
杜楚客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寒意,这皇家的子孙都是这般早熟而又狠毒无情吗?之前已经对李承乾下过很多次手了,估计要不是太宗遮掩的话,李泰的胖脑袋早就搬家了,居然还不知道收敛。这样的主子真的值得自己追随,为之谋划吗?便是日后当真成功了,以李泰这等薄情寡恩的人,他会不会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结局呢?
傍晚,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的太宗带着几个侍卫到了魏王府,制止了王德的通报,也没有让门房去报信,就这样进了魏王府。
魏王府很是奢华,毕竟李泰开府出宫时,已经是盛世了,又是皇后的嫡子,备受太宗的宠爱,自然是一等一的亲王规格。太宗淡漠的大步往正院行去,王德小跑着跟在后面。很快,便到了魏王府的书房。
王德赶紧上前推开书房门,就听到李泰的怒喝:“谁啊,本王不是吩咐过,不经本王允许,不需任何人靠近书房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