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晨会,被你们吵得乱七八糟,眼里哪有我这个寺卿?要人手时想起我来啦?”朱定持看着乐涯和张绍棠俩人的眼光集中到他这里,心中一阵好笑。弥利红莲案因为乐涯的发现才挖的那么彻底,大理寺也终于在三司露了把脸,张绍棠最近做事也认真许多,整个大理寺都朝着好的方向运转,他高兴还来不及。“张少卿待会儿拿着调函去趟吏部吧,你手底下的人,你负责挑选!”
张绍棠乐滋滋的拿了调函往吏部去了,只是他忘了年节将至,吏部和御史台都是最忙的。他在吏部呆了半天,愣是连吏部尚书的面儿都没见着。吏部的人忙得脚不粘地、鸡飞狗跳,连张绍棠这般雌雄莫辨、容貌绝美的男子都没留意。张绍棠终于叹了口气,明白了为何他吵着乐涯陪他过来却被无情拒绝。他弹弹衣袖,准备回大理寺找朱定持算账去----第一次公差,居然连口茶水都没混上。
吏部的人都在忙,吏部尚书当然更忙。只是张绍棠未见着他,不是因为他忙着官员的考核,而是忙着给自家后院灭火呢。
吏部尚书梁宇诚家的一爿宅院,位于坊里哨卡旁的一条深深的小巷内,口小内大、出入方便又利于各种情况的观望。今日一早乌墨尺的轿子路过他们家门口去张蕤家,就被上朝归来的梁宇诚给看到了。
本来梁宇诚就因为乌张两人隔开他,私下见面不太舒服,归家又听梁夫人说了昨日乌玉儿拒绝梁继祖的事,更觉憋闷。他问起梁继祖在哪里,梁夫人却一直搪塞他。梁宇诚等不到梁夫人回答正要逼问,却见梁继祖两眼无神、双腿发虚的从偏门溜进来,细问之下才知道,昨夜梁继祖居然宿在销金阁,一宿未归。
他气得七窍生烟,三步并做两步从屋里拿了家法,嘱咐下人按住梁继祖就要开打。梁继祖哪里见过父亲如此阵仗,昨夜纵欲过度、休息不足,再加上突然被梁宇诚惊吓,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梁夫人吓的尖叫连连,梁宇诚也后悔不迭,急忙叫人去找大夫。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子辛劳半辈子,为的还不是他?!他却一点不顾梁府的体面,年纪轻轻就去逛窑子!能落什么好?!别说乌玉儿看不上他,一般小户人家的姑娘恐怕都犯考虑!”梁宇诚看着自己儿子肥硕的模样,到底意难平,忍不住唠叨几句。
“你不要说那么好听!什么为了我儿子?你是为你自己在外风流快活!年轻时作孽多,如今年纪大了,就只这一个儿子,你怪谁去?死时把你梁家家产都带走!我和儿子不稀得你!”梁夫人风韵犹存的脸上,泪痕在脸上冲出两条沟壑,一双杏眼狠狠盯住梁宇诚,她一手插腰,一手握着帕子指着梁宇诚骂。
梁宇诚和梁夫人乃姑表亲,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梁宇诚早年致仕前过得颇为清贫,梁夫人陪他吃过不少苦。后来他发达了,坚持糟糠之妻不下堂,两人有过一段甜美时光。只是好景不长,梁宇诚没过多久就常往妓院里跑,两人关系也日渐冷漠。梁夫人看梁宇诚还意犹未尽的责骂儿子,登时火上心头,再不客气。
梁宇诚是假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能说。他听到梁夫人骂他作孽,心中一处被戳痛,也不辩白,哀叹一声回自己书房去了。
梁宇诚家一片愁云惨雾,乌墨尺家却已阴云飘散。乌玉儿听说自己爹带来了好消息,这才在他的百般告饶下将门打开。
昨晚她睡得并不太安稳,梦里还在悄悄比较魏王和张绍棠:魏王长相清俊,张绍棠更加脱俗;魏王是当今圣上的兄长,张绍棠是太后的亲侄子;魏王家里已有侧室,张绍棠却内宅干净……最重要的一点是,张绍棠是父亲支持的;而魏王却是他极力反对的。
乌玉儿听说张蕤已同意两家亲事,喜不自禁,似乎她已成为张家的少夫人,每日迎接着别人艳羡无比的目光。
“这两天你好好在家待着,让你母亲给你多置办些头面、衣物。张伯伯说等张绍棠下次休沐,你们一起去佛过寺游玩,多相处些日子。”乌墨尺看着乌玉儿漂亮的脸蛋,心神有些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含情脉脉的喊他尺哥哥----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错过自己的幸福。
太阳光线透过窗缝照进屋内,将昏暗的房间分割成不规则的小格子,也把光明射进乌玉儿的眼睛里,前边似乎是一片光明,只是如同光明伴生着黑暗,她的欢喜亦或是别人的厌烦。张绍棠是否喜欢她,这个问题谁都没有考虑。
魏王听到到乌墨尺和张蕤联姻之事一点也不担心。他一手轻轻托着丝柏的繁枝,一手拿剪刀仔细修剪:“这盆栽的修剪一定要胸有丘壑、把握大局之后,再小心动手。如果一处失手,也不要急着去矫正。也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相反,仓促弥补,只会让这盆栽越修越小,直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暗影里站着一人若有所思、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