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人误认有裙带关系,乐涯在苏羿起身以前便起身洗漱。黑绫常服,头发用发簪固定后再戴上一顶无翅黑纱软帽,看着像个清秀的后生。打扮停当,乐涯就步行出门,去大理寺报道。
朱漆大门上一块黑色的匾额,三个鎏金大字写的极为方正:大理寺。乐涯看着这三个字心中颇多感慨。曾几何时她也喜欢看《狄公案》、看《洗冤集录》,为此还专门研读过许多犯罪心理学、法医学等专业书籍;虽然从小顶着天才的光环,但因为出身黑道,她在每一次资格复审时都被刷下。最终她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她努力就能得到的,她选择放弃,回归黑道,最终惨死。而今,穿越后她一身匪气,却歪打正着进了大理寺。真是造化弄人……
乐涯正兀自怀着满腔感慨往里走,却被两个守卫拦住去路:“站住!大清早发癔症吗?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乐涯被那人训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个人匆匆走过:“报案去偏堂,现在也太早。”
“大人,在下乐涯,奉旨来大理寺赴任。”
已经走进门内十来步,那人终于停下脚步。他看乐涯年纪轻轻,不禁自言自语:“果然不该现在朝圣上要人,如今青黄不接,讨来的全是娃娃兵,才来个年轻的寺正,如今又来个更小的评事。被刑部那几个老家伙知道了,又要狠狠嘲笑我了。”
那人有些不耐烦,挥手让乐涯跟他一起进门。乐涯借着清晨熹微的光偷偷打量那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稀疏的扫把眉毛下,一双凌厉的眼睛;胡须上粘着水渍,衣服肘腕处许多褶皱,一双鞋子上也满是灰尘。
乐涯跟他进了院内正中的大厅里,靠着边角坐下。两人都沉默各怀心思,也不尴尬。
“听说没,咱们大理寺来新人了。圣上亲赐的,压根没有经过考试。”
“不知是哪里门阀士族家的公子……”
“赵寺丞、刘寺丞,你们昨日复审的案子怎么还没画押完毕?进了大理寺,就给我把嘴闭上!我大理寺只要踏实肯干的牛,不要叽叽喳喳的鸟!”
两位刚进来的寺丞刚进来就被训斥,两人垂头走到乐涯前边位置上坐定。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寺丞、评事、主簿、司直,苏羿也从容赶来,在看到乐涯后微微一笑。
见大部分人如老鼠见猫般畏惧和她一起来的中年男子,乐涯才明白那人很可能就是大理寺少卿。为什么不是大理寺卿?因为开始晨会时,一个位置还空着。
开始是新人的介绍、训诫和勉励,之后是交流最近的案子复审工作。晨会进行到多半儿,一个男子妖媚横行的进来,歪在唯一空着的椅子上,给中年男子口头见礼:“寺卿大人早!”
乐涯看少卿大人一句问候把寺卿大人的激得太阳穴处青筋直跳,嘴角弯了弯。
“乐涯跟着三位评事去偏堂吧,看看堂内律制就开始审案吧!散了吧!”
一个看着比较和善的许评事带乐涯进了偏堂,给她详细讲了大理寺的运作及人事信息,包括不少八卦内容。原来京城内普通的案件由他们评事审判,涉及官员重伤、死亡或皇上指派的案件才会由寺正、寺卿审理。
少卿直接管理他们四个评事,还有主簿、录事、司直和司务。由于少卿生性懒散,所以导致他治下的几个部门风气也渐恶化。寺卿对他看不过眼,奈何少卿姓张乃太后之侄,很多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堂设了两个,在大理寺正门两侧。乐涯和孙评事一组,许评事和尤评事一组。看着许评事同情的眼神,乐涯知道这位姓孙的同僚恐不太好相处。
果不其然,孙评事刚交代了典律依据,听到有人击鼓,马上以身体不适为由撤离了,留着乐涯和一众衙役开始彼此摸索和磨合。
大堂上跪着一老一少。老人省吃俭用积攒了两千贯钱,年前被打鱼的邻居阮九借去。如今老人生病,想找阮九讨回,奈何借条变成了白纸,阮九也距不承认。
乐涯边翻着放在案上的典律边漫不经心的听着老人的哭诉。堂上两边站着的衙役暗暗替老人捏了把汗。大家都知道他邻居写的借据很可能有问题,但因为老人没有证据,一般评事大人都会以没有证据把人赶走。脾气不好的甚至还会因为在堂上耽搁的时间或为了自己的颜面给原告定个诬告罪名。
乐涯听老人说完才抬起头,随手招呼一旁主簿耳语几句,主簿匆匆离去,不一会儿端了盆水过来。
“本官听闻有一种鱼名唤乌贼。乌贼之所以叫做乌“贼”就是因为曾经有人用它的汁来写东西,写的是欠条,而乌贼的墨汁写出字后会保留一段时间,但时间长了,在空气的作用下发生氧化,所以字就没有了,这样,人便可依赖帐,这也就是它名字的来源。”乐涯走下堂来,负手立于阮九跟前,双眼如电紧紧盯住阮九眼睛,“你来告诉本官,你可有使用如此见不得人的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