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棠以为她又要让自己离开,忙道:“工作没了可以再找,房子没了也可以再租,你别又让我走啊……”
“不。”江晨曦看着远处碧蓝的天,道,“糖糖,是我要回宁市了。”
唐糖棠诧异地看着她,半天,才问:“你回……回宁市做什么?”
江晨曦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看向不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城,虚无缥缈,就像她未来看不清的路。
最后,她轻声道:“完成未完成的学业,找曾经深爱的人,赎躲了三年的罪。”
xxxx年8月30日,江晨曦离开了山城,回到了顾子深身边。
江晨曦到达宁市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宁市,三年未见,还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但江晨曦并没有多看这个城市一眼,她直接打车来到了北苑——顾家老宅。
北苑依山傍水,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岁月在它的城墙上还是留下了斑驳的痕迹。这些年,江晨曦没有回来过,却也在唐糖棠口中听过顾家的消息。
三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顾家人搬离了北苑,这个偌大的产业顿时人去楼空。江晨曦并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人,只是因为当年他曾说过的一句:“小曦,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回到北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不让我等你呢?”她曾问。
他说:“因为等一个人很痛苦。”
等人是一件痛苦的事,爱你的人是不舍得让你活在等待里的。
江晨曦拖着行李箱走近北苑,在心里轻轻地说:“子深,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她伸手敲响了北苑的门。
vol.5
宁市夏末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闷热难耐,下一秒就倾盆大雨。
这雨整整下了三个小时,也没有停的迹象。
助理卓立敲响了二楼书房的门,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进。”
卓立一推开书房门,便见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的男子,他正在接电话,用流利简短的英文跟对方交谈。
褪去了一丝不苟的西装,他上身着镶着精致细钻的白色衬衫,解开脖子间的两个扣子,袖子随意挽起,下身是一袭深色长裤,衬托出他颀长的双腿,修身如玉。
长相俊美,身世显赫,纵横商场,睿智理性……就连身为男人的卓立都不得不感叹顾子深是上帝偏爱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位天骄之子,卓立却从未见他笑过。
挂了电话之后,顾子深转身问卓立:“有事?”
卓立立刻回神,道:“顾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两小时前江小姐来敲门时,用人告诉她,您不在这里。江小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跟着她的人汇报说,江小姐分别去了公司和您以前住的公寓找您,没找到您后,她还是回来了,现在正在楼下,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知道了。”坐回办公桌后继续处理公务的顾子深应了一声,那淡漠的表情仿佛卓立跟他汇报的只是明天的天气预报。
见顾子深没有再开口的迹象,卓立退出书房。
书房恢复了安静,顾子深的目光始终停在桌上的卷宗上,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卷宗依旧停留在第一页,未曾被翻动过。
手机适时地响起,顾子深淡瞥一眼,接起,里面传来齐华池的声音:“子深,三更半夜突然好想你,来秘庭喝一杯?”
隔着电话,顾子深都能听到电话那头酒吧的吵闹声,他一向不爱参加这种喧哗吵闹的聚会,这一次,竟然丝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显然他爽快的回答让对方愣了一下,才道:“子深,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啊?以前怎么拉你都不出来,怎么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
“要不要我过去?”顾子深答非所问。
“要要要。”齐华池立刻道,“秘庭888包厢,等你。”
挂了电话,顾子深起身离开了书房。
外面依旧下着倾盆大雨,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有将这个城市的闷热全部冲散的架势。
顾子深透过风挡玻璃看着不远处蹲在屋檐下的人,她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偶尔有车路过时,她会立刻站起来,朝车内张望,眼神一次次由希望变成失望。
这时,有一辆宝蓝色的车经过,她眼睛一亮,不受控制地冲进雨中,那辆宝蓝色的车子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车轮轧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毫不留情地将她淋了个透彻。
车子离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愣怔地呆立在原地。
自始至终,坐在车内的顾子深都是冷漠地看着,仿佛站在外面被折磨得那么狼狈的女人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路人。
“子深、子深,那辆宝蓝色的跑车不错啊,我们买那辆好吗?”
曾几何时,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以她的喜好挑选的,只因为她说,宝蓝色那么独特,以后在车群里,一定很好找到。
那时,宁市宝蓝色的车只有他这一辆,她总说,一看见宝蓝色的车,就知道是你。
可惜三年了,宝蓝色的车在宁市越来越多,而他的那辆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三年,蒙了数不尽的灰尘。
顾子深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江晨曦,他找了她三年,经历了多少个狂风暴雨的晚上,等到过多少错误的消息,那时候她在哪里?有想过躲他的后果吗?
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顾子深收回深思,发动车子,黑色低调的玛莎拉蒂无情地飞驰离去。
比起他找了她三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不过是在雨里找了他三个小时,算什么?
vol.6
秘庭是宁市一家有名的高端会所,说白一点就是专供有钱人娱乐的地方,会所会员一年的会费就在上百万以上,却有不少商人、政界人士喜欢来这里,它是财富的象征与身份的标签。
此时,秘庭888包厢中,挂了电话之后的齐华池激动地驱赶包厢里的人,“撤了撤了,赶紧撤了。”然后看见包厢一片狼藉,又道,“让服务员进来打扫一下。”
“齐少,你这是干什么呀?”有在秘庭工作的女孩忍不住调侃,“你这是要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吗?”
“去去去,赶紧出去!”齐华池依旧挥手赶人,“一会儿太子爷可要出现,你们赶紧离开,别耽误事。”
一听见“太子爷”三个字,其他人顿时脸色巨变,忙不迭地离场。
“子深要过来?”坐在沙发边的宋曹诧异地挑眉,“他不是一向不爱来这种地方?”
“可不是吗?自从江晨曦失踪之后,他就把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离了,从来不参加任何活动。每天不是工作就是找江晨曦,开着十八辆兰博基尼都别想将他从家里拉出来!今天居然一个电话就把他喊出来了!”
齐华池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继续道:“今天这通电话我也没指望他会出来,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所以我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嗯,的确有问题。”宋曹沉吟。
“你说,有什么问题?”齐华池八卦兴致浓郁。
“我怎么知道?”
“靠!你不是心理学专家吗?怎么着也能分析个理论出来吧?”
“……”
“快说快说!”
“浅显的分析,以子深的性格,一种可能是三年的耐心耗尽,他放弃了。第二种可能是……”宋曹举起高脚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齐华池急性子地问:“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第二种可能是他找到了江晨曦。”
“……”
“不过……”宋曹转折,“毕竟三年了,江晨曦一点音信都没有,要找到的话早找到了,所以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换成是你,估计早放弃了吧?”
找一个人,三年没有任何消息,谁都会失去耐心。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地从最爱的人身边消失。要么江晨曦意外身亡;要么是她故意避而不见;要么……她爱上了别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乐观。
“怎么能拿我比!”齐华池翻了个白眼,道,“子深跟江晨曦从小青梅竹马,难免感情深,当初发生的那件事对他俩的打击挺大的,而江晨曦又在那时候失踪了,换成任何人都放不下吧?何况,你见过子深平时对谁那么用心过?也只有江晨曦,可以把一个冷漠清高的人,折磨成现在这样。”
宋曹颇有感慨地点头。
齐华池又问:“对了,上次你那精神科同事帮子深看病看得怎么样了?”
“那医生就给了一句话。”
“什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
齐华池和宋曹是顾子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哥们,也是顾子深和江晨曦感情的见证人。
江晨曦父亲离世得早,江晨曦的母亲程华原是顾家的一个用人,小时候江晨曦跟着程华住在顾家,不上学时就帮着程华一起干活。
江晨曦虽是用人的孩子,但从不自卑自怜,骨子里有着恬静婉约的气质。在顾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她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从不多事,向来都是微笑视人,旁人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能感受到一份烟笼竹林般的清幽、宁静。
除此之外,她天资聪慧,记忆力超群,从小上学便连续跳级,其他人还在上大学时,她已考上了研究生,伴随她的字眼通常都是“天才少女”四个字。这样一个出尘聪颖的女孩,在旁人眼里遗世而独立,十分讨人怜爱。
那时,顾子深的母亲秦凤芝对江晨曦宠爱有加,将她当成女儿看待,自己儿子有的东西,也必定有相同的一份给她。
很多时候,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顾家还有个小女儿,名叫晨曦。
而从小不爱跟别人接触的顾子深,唯独对江晨曦特别。
一向冷漠孤傲的顾家小少爷愿意跟江晨曦一起上课、放学,愿意跟江晨曦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复习功课,甚至从来不爱笑的顾家小少爷,第一个笑容是为江晨曦展开的。
就连与顾家是世交的齐家和宋家两位少爷——齐华池、宋曹能跟顾子深成为朋友,也是江晨曦的功劳。
江晨曦跟顾子深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秦凤芝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曾一度精神崩溃自杀未遂。江晨曦知道顾子深最担心的就是他母亲的病,于是大学时,江晨曦便选择了国内著名的精神科专业,并且一路读研,成了秦凤芝的私人医生。
在江晨曦的努力下,秦凤芝的病情得到好转。不止秦凤芝和顾子深喜欢江晨曦,所有人都喜欢江晨曦,觉得她是顾家的贵人。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会按照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时,秦凤芝却突然跳楼身亡,之后江晨曦就失踪了。
顾子深疯了一般地找了江晨曦整整一个月,将整个宁城倒翻了过来都没有找到。
此后,顾子深整个人变得更加冷漠,捉摸不透,令人难以接近。
沙发上,齐华池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后,歪头问一旁的宋曹:“你说当初江晨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研究生也不读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