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林被她逼退了好几步。
将才的气焰一下子被摁了下去。
“好,你厉害……你能救得了宋简一时,能救得了他一辈子吗?”
纪姜却笑了一声:“你们那个督主,不就赌我懦弱,疼惜幼弟。赌宋简忠贤,不肯翻天吗。你告诉他,别忘了,他是个赌徒,但坐庄的是我!”
李旭林从未见过纪姜此时凌厉。哑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旁的锦衣卫道:“大人,还是回去禀告督主吧。”
李旭林悻然点头。最后看了纪姜一眼。不甘心地挥手道:“走!”
人马从刑部的大门前退去。轰轰然绝尘于朱雀大街的尽头。
纪姜却有些站不稳。邓舜宜忙扶住她。却看见了她红肿的双眼充满血丝。她一点一点地碾着手中破碎的那道圣旨,长吐出一口气来。
“你今日的话,说得真骇人。”
“还有更吓人的。”
说着,她笑了笑,挣开邓舜宜向水边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我劝他反。”
“什么?”
邓舜宜忙跟上去:“你劝宋简反……那他怎么说……”
纪姜望向平宁水面,目光转柔。
那个人,有万千柔情,有千万道理。要做一汪水,利万物而不争。
“他没有应我。但是没有关系。我也没有答应他。”
说着,她抬手将那道圣旨投入水中。涟漪一道一道散去,最后归于平静。
她静静地望着那沉水之处良久。
“他不争算了,我来争。”
第111章 冤孽
大雨疏狂。
陈鸿渐与顾仲濂相对而坐。顾有悔站在炉旁, 炉上煮着南方的老茶。雨水轰隆隆地敲砸着的屋檐, 檐下雨珠如帘。
“想不到,一别经年, 还能在帝京再见到顾老。”
陈鸿渐坐在窗边。雨随斜风如室,他朱红色的儒衫袖口被雨水濡了个半湿。他挽起一半的袖,提壶压腕正要替顾仲濂斟盏, 却被一旁的顾有悔沉默地替过了手。他间腰间的悬剑别到身后, ,挽起青衫,弯腰倾壶, 将顾仲濂和陈鸿渐面前的茶盏一一斟满。
陈鸿渐望着那青碧色的茶汤。
“连你顾家的少年郎,也都长成了。”
顾仲濂饮了一口茶水。
“虽经年,朝中却还是老样子。”
陈鸿渐屈臂撑颚,顺着他的话去想深, 不由叹道:“是啊。还是老样子。”
一面说,也一面喝了一口茶。喉咙湿润后,声流也走得顺畅起来。他回顾道:“老大人, 当年宋简入阁,我, 还有那些老阁臣都惊惧得很,害怕这个年轻人走斜他父亲的路, 要把大齐江山都颠覆了。还是您看得远,看到他那一身的家学风骨。”
顾仲濂笑了笑:“一直信那个人的……还是临川公主。我们都怕过他,也戒备过他, 只有那位大齐公主赌他是个善人。”
“也是个良人。”
陈鸿渐拿捏的这个语气是诚恳的。
照理说,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早把那些□□都看淡了,但却没有忍住,在顾仲濂的话后面添这么一句。不为揶揄,也不为取乐。只不过是因为无情无欲地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冷眼看这两个人,一路蹒跚辛苦走来,他也起了怜幼之心。
“他们不易啊,现在这个局……”
陈鸿渐抬头,越过撑展开来窗纱望向头顶布满阴霾的天空。
“总能破。”
出声的是立在顾仲濂身旁的顾有悔。他也望着窗外,雨帘如一张细密网横隔在人眼与外化风物之间。看似轻薄无力,人手却不敢轻易抓扯。
顾仲濂拍了拍顾有悔的肩膀。
“天晚了。回府去吧。”
“殿下晚些会过来。”
陈鸿渐伸手,稍稍推合上窗户。
“这么大的雨……”
“殿下说,有些事想听听二老的意思。”
“我们的意思……”
陈鸿渐看向顾仲濂。
顾仲濂没有立即应顾有悔的话。炉上的水沸腾翻滚,咕噜咕噜地冒出白烟。熏蒸着他的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来。天虽在下雨,屋仲却依旧十分闷热。他沉默了半晌。却抬一只手,解开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