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暗暗的,没有点蜡烛。福公公早就觉得不大对了,不是说今儿课业多,要在屋子里看书写字的吗,眼下连灯也不点,到底看得是什么书?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绕过桌椅,就着微光打量屋内的境况,打量了半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福公公心头诧异,忙喊了几声姑娘,一声高过一声,最后,才隐约听到一点回应。
还是在内间里。
福公公连忙进去。打开珠帘,穿过两扇屏风,只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把头埋在锦被里。
冷不丁地,福公公差点被吓死,愣在原地好些时候。他长吐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汤水盅放到边上,将屋内的烛台点亮。内间这才彻底亮堂了起来。
阿遥蠕动两下,听脚步声不像是萧翎的,仍旧选择装死。
福公公见她状态不对,轻手轻脚地上前,将被子掀开一些,小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被子掀开一角,露出阿遥被憋红的小脸来。素日里神采飞扬的双眸好似失了灵性,变得暗淡了许多。
福公公看着心中一紧,连声地又是哄人又是安慰:“姑娘,莫不是那学堂里又有人给您气受了?您别担心,不管是哪个,都有王爷给您做主的。”
“要不,您先起来喝口汤?这是厨房里的的赵厨子做的,您不是最喜欢他的手艺吗,眼下就给您端来了,等喝饱了再继续躺着成不成?”
阿遥不语,福公公又喋喋不休道:“姑娘,您多少说句话吧,也让奴才安心一些。”
阿遥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明显还不想说话。
福公公没法子了,只好说道:“您这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的,奴才只能请王爷过来了。”
说着便真的要走。阿遥立即起身,将他拉住了。
福公公顿了顿,问道:“姑娘终于肯说话了?”
阿遥心累地很:“我没事,你不用麻烦萧翎。”
她窝在床上,身上披着被子,快要将自己卷成一团了。面上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福公公不信,又追问了几句。往日阿遥有什么事不说,福公公便是这样旁敲侧击,不出多少功夫便能从她嘴里撬出来。
只是这次,显然不能够了。不论福公公怎么问,阿遥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甚至就着这无望的模样,喝掉了他带来的汤水,可心里存的事,却半点都没有露出来。
这就更不对劲了,福公公心道。
他到底还是疼阿遥的,尽管着小祖宗见天地折磨他,可是福公公还真是看不得她不开心。福公公思索了片刻,便准备拿话逗阿遥开心。
“姑娘,崇文殿的夫子有没有跟您说,明儿不用上课啊?”
阿遥胡乱地点点头。
福公公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想必您不知道,明儿啊,皇后娘娘在宫里办宴会,整个京城的姑娘小姐都会去参加。到时候,王爷带着您一块去,您说好不好啊?”
福公公伸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眯眯地看着阿遥。
阿遥低着头,忽然说了一句话。福公公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耳朵不太好。他刚才,怎么听着姑娘说不好呢。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姑娘,您可别以为这宴会是一般的宴会,奴才偷偷跟你说一句,这明儿,可是咱们王爷的大日子,没准王府里未来女主子就是从这些人里选的呢。”
福公公敏锐地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阿遥心情更加不好了,甚至还直勾勾地盯着他。
忽地,福公公就福至心灵地顿悟了。
再看阿遥的时候,福公公眼里就多了几分促狭:“奴才当姑娘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般。姑娘且放心,就算是有了女主子,王爷也不会弃您于不顾的。”
“谁要他管。”阿遥说的没甚底气。
“姑娘嗳,您还真是杞人忧天。不说王爷对您有多好,就是您这身份,也注定了未来的王妃越不过您去啊。”
阿遥什么身份,除了嘉宁县主,她还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治病的灵药呢。至于那位还没影的王妃娘娘,那是什么,能吃么?
只要王爷还在为这小祖宗操心,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孩子,那还怕个什么。
阿遥还在纠结,福公公却已经劝上了。他道:“您有这个闲心思在这儿瞎想,还不如想想您习惯什么样的女子,明儿也好给王爷提提意见。”
“王爷那么疼您,肯定会按着您的心思来的。找个好的王妃娘娘,以后您的日子也过得舒服些。”
言已至此,福公公委实没有别的好说的了。又安抚了阿遥几句,福公公便从屋子里出来。他没有去别处,反倒是直接去了萧翎的书房里。
二人说了一会儿,福公公才从书房里退去。
福公公是好心,想叫阿遥自个儿想清楚。不过,阿遥本就不是个聪明的,让她静一静的结果,便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糟心。
待晚上萧翎回房的时候,阿遥直接就没有理她。
这也是个糟心玩意儿,还是不看为好。
萧翎想着福公公的话,有心开解阿遥几句不过阿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平日晚上唧唧呱呱的吵的人睡不着,今儿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且她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滚到他边上来。
萧翎心里也跟着烦躁了起来,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对比之下就显得阿遥胡闹了。
不论这俩人怎么折腾,第二天的宴会还是如期而至了。萧翎本来对这些宴会没什么兴趣,无奈这次皇上是下了死命令的,萧翎是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没得商量。
宫宴摆在了御花园。这时节,御花园中好看的花并不多。可是今儿明显不是为了看花的。不管这些管家女子对成王妃一位有没有想法,全都受邀过来了。
皇后带着众位妃子坐在亭子边,跟几位贵妇人谈笑。
御花园一侧的高楼上,令摆着一处酒水桌。桌前坐着急不可耐的皇上,边上还有一位老神在在的德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