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眸色急剧地收缩,他似眯了眼,遥望两列骑马郎官朝这边奔来。那盏明炬,在空中烧的极旺,燎起了青烟,一袅一袅,直冲夜色下的长安星空。
郎官入近,下马,蹲膝而跪。早有御前从侍上前来接过了明炬。陛下近前,自是不能有明火,生怕燎了帐,惊了御驾。
“陛下万年无极!”
皇帝烦躁地示“免”:“你出宫万急奔来,就为给朕问一声好么?”显带嘲讽的语气。
那郎官额上冷汗险要冒了出来,因急促道:“恭、恭喜陛、陛下!”
刘彻正要问“何喜之有”,眼下却瞥见窦沅不知何时已下了辇,正立在一侧。再听宫里奔来的仪仗个个皆跪下,口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窦沅抬头瞧了一眼刘彻,代问:“何喜之有?”
郎官答:“半个时辰前,钩弋夫人为陛下诞下一子,适时,天空红云密布,此乃大吉之兆呀!恭喜陛下!”
皇帝挑眉,面上略略有些欢喜的样子。
窦沅闻言也跪:“恭喜陛下!”
“阿沅请起,”皇帝很温和的样子,撞上了窦沅,他总是客气三分在先,但旋即眉色一转,道,“朕的儿子越来越多,阿沅,朕的儿子,谁都可以成为‘太子’。”
他略略俯首,仿佛只在与她一个人说话。但分明,听见这话的人,不知几数。
皇帝喜道:“钩弋夫人有无讨要恩赏?只要她开口,朕一定赏!”
他是真高兴,他今儿是真高兴,钩弋夫人年轻貌美,又能言善道,素来得宠,此回又一举为皇帝诞下龙子,皇帝难免不会青眼相加。
那是皇帝的老来子!寻常百姓人家,若年过半百能得一子,自是宠之无度,更何况,这是天家呀!
皇子生来带吉相,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兜兜转转,皆是皇帝烙在心上的印儿,钩弋夫人劳苦功高,为皇帝诞下龙子,此后,必定荣华无双,一路扶摇了。
郎官禀:“钩弋夫人有言,请陛下赐名皇子!”
“那是应当,”皇帝轻笑,“容朕想想。”
此时皇帝已步下龙辇,阿沅随侍,他便问道:“阿沅,你说,朕取个什么名儿好呐?”
“皇子之名,需得慎重,全凭陛下定夺。”
“你也这般小心,”皇帝不高兴了,“朕还能因你失言治罪么?朕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因略忖,道:“弗陵,就叫‘弗陵’罢,朕赐皇儿‘居上不陵’!”
窦沅一抖,连肩胛都在颤,好一个……“居上不陵”!陛下半生谨慎,这一会儿……难道真要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啦?
陛下当真已是有了废太子之意?
窦沅连跪:“陛下三思!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