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伯母笑话我,我不同你说话了。”温良辰作势一羞,心中却突然警觉,是啊,她如今都十一岁了,的确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公主不在,便要轮到我这个大伯母操心了。”温大太太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忽然悠悠一叹,“你大姐姐今年十五,若再定不下人家,可要真出麻烦了。若不是她,我还真想不到,你竟然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温良辰身边没有母亲教导,对儿女之事完全不通,温大太太心中担忧得很。
“难不成姐姐们都着急了?”温良辰依然无法理解,心道她们急着嫁人作甚,母亲襄城公主不也是十六定亲,十七岁才成亲的么?
温大太太皱着眉头,突然长吁一口气:“可不是呢,你二伯母急坏了。良春今年十五,良夏十四,就连良秋都十三了。你二伯父和二伯母都愁白了头发。”
温良辰想想也是,二房女儿一堆,大姑娘温良春和二姑娘温良夏均为嫡出,温家大房无女儿,她们便是温家联姻的重要工具,不消说温二太太了,想必温老太太也是急死了罢。
温大太太心焦也是对的,温仪华没有半个姐妹,今后科举出仕,到他这一代,只能靠二房的姐妹的裙带联系。
“不过……有一事伯母不得不提醒于你。”温大太太谨慎地环顾四周,忽然间将声音放低了下来。
温良辰眉毛一挑,心道,温大太太有何要事要与自己分说?
“大伯母且说无妨。”温良辰抬头向纯钧使了个眼色,纯钧立即后退了两步,急忙转过身绕过花坛,不知蹿何处去把风了。
温大太太紧咬下唇,盯着温良辰许久,终于开口道:“我……在背后说道表姐,实属不对。”
表姐?
温良辰心中一突,表姐,可不就是和亲王妃?
温大太太出于曹国公府,不是主干却也是嫡系,与和亲王妃长兴侯府乃是姻亲。
“你在庵堂中守孝那段时日,王妃前来望我几次,我瞧你二伯母有意靠近王妃,十分的不妥当。你的婚事曾在陛下眼下过了一遍,按理下去,今后世子妃必定是你,你二伯母的意思,我倒有些拿不准了。”
温家不会同意女儿做妾,即便是嫁女儿,也只能当正室。是故,温大太太不得不多长了个心眼儿。
“我……”不提起那遭婚事还好,一提温良辰便有些头痛。即便三年过去,她对秦宸佑依然无半分感觉,与其嫁入和亲王府,还不如上山去太清观当道姑呢。
不过,温大太太的意思,大约是想表达……二房有意将温良春嫁至和亲王府?
稍微想想,此行为倒也算一招好棋。放眼整个大越国,除了皇帝及其子嗣以外,还有哪位勋贵等级能与亲王相比?
温大太太所担心的,不是和亲王府是否会与温家结亲,而是哪位姑娘与和亲王府结亲。
派出温家姑娘当世子妃,对主院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但若是在二房姑娘与四房姑娘里挑,温大太太铁定支持温良辰。
先不说二房有庶子,如今二房温二太太也才三十出头,生下嫡子的几率也不是没有,若是二房一经崛起,大房仅有温仪华一个独苗苗,今后两房势力均等,那该如何是好?
而四房便完全不同了,襄城公主薨逝后,仅留下温良辰一个姑娘家,即便她今后出嫁了,可依靠的唯有温家大房。
方才这些思绪,自然是排除情感因素之外的想法。温良辰也不知温大太太为何会独独喜欢她,明明温良春知书达理,温良夏娇俏可人,温良秋娴雅大度,温良冬冰雪聪慧,她当年就是个顽劣假少爷,如何会得入她的青眼?
“多谢大伯母告知于我。”温良辰也不说自己是否乐意,唯今她拿不准和亲王府的意思,就此事与温大太太多说也无益,还是等二舅舅哪日回京,再与他说个明白罢。
至于二房心比天高的行为,温良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年前灵堂后,温良夏朝着秦宸佑隔花一笑的场景,心中不由地疑惑起来,莫非不是温良春……而是温良夏不成?
从两府之间的花园离去之后,温良辰又重新将诸事细细梳理了一遍,待得理清之后,她又寻来如今总管公主府后院事宜的白嬷嬷。
温良辰也不打招呼,起头便问:“如今主院可有我们的人?”
听闻此话,白嬷嬷愣了许久,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忙战战兢兢地垂下头道:“回禀郡主,有……有的,公主当年有不少人还留着。”
“我就知道,母亲果然布了人。”温良辰沉思片刻,心中为襄城公主所为叫好,“是否能打听到二房的消息?”
“姑娘若想打听,老身便派人下去了,郡主是想知道二太太还是二老爷的消息?”白嬷嬷紧张地道,心中却在盘算着,自家郡主这是……要对二房出手了?
温良辰托着下巴,又思考了许久,状似无意地摆摆手道:“派人盯着温良夏。还有……温老太太。”
白嬷嬷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即便是襄城公主,也未曾在十一岁便有此等胆色,温老太太的地位,在皇宫里便等同于太后了。
“怎么,没人么?”
“不,不,有人……”白嬷嬷抹了一把老汗,颤着身子凑过来,附在温良辰耳边小声道,“老太太……身边有好几个呢。”
温良辰眼神一暗,抬头望了白嬷嬷一眼,忽而微笑道:“很好,二太太若真想巴结和亲王府,在这几日必将寻老太太,你让那人耳朵尖些,别漏了消息。”
待得白嬷嬷走之后,温良辰又提笔写信,将温老太爷和温仪华症状皆详细记录,再附上从温大太太处拿来的关于温仪华的诊记,遣人将其一道送往京郊太清观。
*
即便入秋天凉,温府后花园依旧景色怡人,满园的金色秋菊,还未走入园内,远远地便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可惜这好端端的园子要拆了。”温良夏手执帕子掩鼻,厌恶地瞪了远方高大层叠的建筑一眼,“从那边飘来的味儿,闻在鼻中都是臭的。”
“……二妹莫要如此说,让他人听去着实不好。”温良春急忙提醒道,又惊慌失措地转头望了四周一圈,待得发现无起疑之人后,方才定下心神。
温良夏实在太过大胆,口口声声说这相连的小花园即将拆掉,可不是诅咒老太爷身子好不起来了么?
温良春心中焦急,自从和亲王妃上门与二太太说上几句话之后,温良夏变得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温良夏不屑地撇撇嘴,冷哼道:“有何不可,那边本来便住着不详之人,莫不成还不能让人说了不成?”
“二妹,你这般乱说,万一被她听去可好?”温良春惊惧万分,说四房阻了风水是一回事,待得温老太爷病好之后,此谣言自会散去,可若是转到温良辰身上,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温良夏抬头看着温良春,气得恨铁不成钢地道:“大姐,都说你知书达理,你怎的就这般糊涂?咱们女人今后比的是什么,不是出身,而是今后的夫家!温良辰有郡主衔加身,今后必定嫁入高门,咱们将永远被她踩在脚下。难不成你忘记了,当年才八岁的她,所学诗书便超过了你?莫要忘了,你比她要大上四岁。”
温良春扶住额头,望着咄咄逼人的妹妹,终于想通了某些事,她略有些无力地道:“难道,二妹你……竟然想嫁给世子不成?二妹,听姐姐一句劝,莫要再犯错了。”
“那又如何,”温良夏勾起唇角,平素美丽的双眼神采俱消,被满满的嫉妒之情填满,显出几分狠戾出来,“她成日玩玩闹闹,连闺学都不曾上过半日,除了公主母亲,又有什么能比得过我?我争取将来,又有何错可言?大姐,不是妹妹说你,你就是太知礼懂事了,那季家有什么好的,放了一个庶子在朝堂上耀武扬威,其余的书呆子都得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