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是要给清睿做尿布的?这是尺寸,你按着这尺寸,做一件衣裳出来。”
其实,便是不接那纸,叶清浅也想起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时间有些长,她才淡忘了的。那尺寸是沈斌的,这布料是叶夫人让她给沈斌做一件直缀。明明是她交待的,但事后,她却红口白牙地到处说,是她叶清浅早就思慕沈斌,用攒下的银子给他做的。真是可笑,她身边当初哪儿有什么银子,连铜板都见不到几个的。可大家居然都相信了,因为在周遭的人看来,沈斌除了体弱之外,还真没有什么缺点。
她既然早就思慕沈斌,那么能得到一个给沈斌冲喜的机会,她自然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叶夫人的算计之深,她真是拍马都及不上的。只是……沈斌的身体难道从现在就已经不好了吗?方玉柔不是医术极高么,怎么会让他病入膏肓,差点儿一命呜呼呢?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吩咐你做点儿事,就这么难吗?”
“今天掌柜的和我说,他很喜欢我最近送的那些绣帕和荷包的花样,让我下回多送一些过去。如果做了这个,绣帕和荷包肯定就不能多做了。还有,叶夫人,做这个,能赚银子吗?”
“赚银子赚银子,我看你是掉在钱眼子里头了。掌柜的说,要多做多少?”
“掌柜的只让我尽量做,我能绣出来出来,他就收下多少。”
“真的?”
“嗯。叶夫人您要是不信的话,不如您亲自去铺子里头问问掌柜的?”
“那……这个就先放放。我告诉你,你可别偷懒,要是下回的银子比这回的少。”
“弟弟的小衣裳我倒是做了不少了,不过弟弟的尿布……”
缝制衣裳还需要些技巧,因为怕线头弄疼弄红幼儿娇嫩的皮肤,尿布么,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行了,那个你也先停一停。”
为了以防万一,叶清浅最近提前绣了很多荷包和绣帕,没想到这个万一,还真的来了,倒是也不枉费她一番准备。
数天之后,叶清浅又出了门,这一回,和头几回不同,她除了带了包袱,还带了银票。幸亏,叶夫人只是搜包袱而不搜身。可能是叶夫人断定了吧,断定她已经被她压榨得一点儿多余的时间都剩不下,不可能有机会赚更多的银子。
两个时辰之后,本该回来的叶清浅还没有到家,叶夫人气的七窍生烟,只以为叶清浅是看到这回的银子多,起了私吞的念头。并在心里盘算着,但凡到她手里的时候少一个铜板,她都要好好罚她一场才是。
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叶夫人是横眉竖眼地迎上去的,看到来人,叶夫人一愣,因为来人她是认识的,是叶清浅送绣品的铺子里头的一个伙计。对叶夫人来说,那铺子就是她的衣食父母,是不能得罪的,不论是做主的掌柜,还是下头的伙计,不是有句话说了吗?阎王好找,小鬼难缠。于是面色怪异地迎了上去,刚才气僵了的脸,一下子要转成笑脸,还真是挺难为她的。
“您,您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家那臭丫头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掌柜的,掌柜的才让您来寻我过去?我可跟您说,这……不管那丫头做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的,我就只是她继母,她平时……那惯是听不进我说的话的。”
叶夫人说的是‘后娘难为’,铺子伙计却觉得叶清浅可怜,乖乖巧巧、清清秀秀的一个小姑娘,含着泪说要去找亲爹,去找之前还不忘了把卖了荷包和绣帕的银子给这个恨不得和她撇清关系的‘后娘’送来。
想到这里,伙计的声音就有些冷,“这位夫人,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我之所以来这里,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送……送东西?什么东西?”
伙计的拿出一封信和一些碎银子,“这是您家大姑娘托我交给您的信,这是今天卖荷包和绣帕的银两,您数一数,如果没错的话,我就要先告辞了。”
叶夫人有些愣怔,银子是对的,可这信是怎么回事?“那,那她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这信里会写吧,您看看信应该就明白了。怎么样,银子的数目没错吧?”
“银,银子是没错的。”
“没错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铺子里头还有很多事儿呢。”
叶夫人从来没有想过,叶清浅会有一天不回来。伙计走出老远,叶夫人才反应过来,拆开了信。信中没有几个字,按照叶清浅现在的年纪,能写出这些已经不错了。当然,叶清浅也要考虑叶夫人的水平,太复杂太长的,只怕叶夫人看不懂呢。
看完信后,叶夫人把信纸往地上一丢,因为生气,她还踩了几脚,“这个死丫头,居然说走就走。找爹?她知道她爹在哪儿吗?”要是走丢了?走丢了也好,少个人吃饭。如果被人拐着卖了……还不如她亲自卖呢!这么多年,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银子啊,这下全打了水漂了。个死丫头,要是她还能回来,看她不打断她的腿,让她到处乱跑,好像她这个做后娘的慢待了她一般。
此刻,被叶夫人腹诽着的叶清浅,做了一身男子打扮,骑着她的驴骡,往该去的地方去。她也不是傻的,就她的模样,虽然还是小身板,但是出门也多少是有些危险的,所以她学了方玉柔,做了男装打扮。她这样年纪的半大男孩子,正是吃穷老子的年纪,就算是人牙子,下手之前只怕也要掂量掂量。
更何况,她是跟着一个正巧要出京的商队一块儿走的。这个商队,是掌柜的帮她介绍的,她只说要去寻爹,又怕路上碰到坏人,掌柜的就帮她留意了一下。
其实,她的目的地离京城并不太远,在出京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山崖之下。叶清浅曾经去看过那个山崖,近距离的,不得不感叹,沈奕轩真的是十分命大的,那个悬崖看着可不太低,居然只受了轻伤。
据说根据沈奕轩自己的猜测,之所以未受重伤,是因为被山崖之下的大树挡了几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谢谢刚巧进山采药的方玉柔,如果没有她,他那样昏着,也许会被野兽拖走也说不准。
方玉柔的救命之恩,沈奕轩后来以身相许了。
她,不指望沈奕轩的以身相许,只是想要沈奕轩在适当时候的帮助。这一生,她不想再给沈斌冲喜了,无论这个冲喜有多么成功。
叶清浅是认真研究过下山崖的路的,也顺利下过几次,可她这会儿,和平时又有不同,她是牵着一匹骡子的。这傻骡,让它下个山,跟要了它的命一样,明明是马和驴子的后代,却偏偏只会学驴叫。
每走一步,叶清浅都给自己鼓劲,“叶清浅,你可以的,就快了,再坚持一下。”同时也要给那笨骡子鼓劲,“你乖,你今天干好了活儿,我就给你吃好多好多胡萝卜,也不把你卖了,就好好养着你。你要知道,要是别人买了你,你这么不听话,只怕没两天,就要杀了你吃肉了,嗯?听懂没?”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千辛万苦到了当初沈奕轩坠落的山崖下,叶清浅在崖下一棵大树不远处发现了两个昏迷的男子,目瞪口呆地愣了好一会儿,叶清浅才颤颤巍巍地牵着骡子走上了前,弯下腰,抖啊抖,把手伸到了他们鼻尖之下,都没断气。
一时间,叶清浅开始发愁起来,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她只牵了一头不大听话的骡子,而是她不知道哪一个是沈奕轩,亦或者是,两个都不是?这山崖还真是奇了怪了哈,一个两个的都往下掉。
该不会……叶清浅又凑到了殷昊和沈奕轩跟前看了看,虽然有些灰头土脸的,不过两个男子都长得很是俊俏。这听说吧,越是俊俏的男子,就越有可能……嗯……难不成,这两个是一块儿跳崖殉情的?如果是的话,那她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毕竟坏人姻缘,好像不大好。不过……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来坏人姻缘的吗?这坏一桩也是坏,坏两桩也是坏,管他呢,先救了再说吧,如果他们真不想活,那就再跳一次好了。
第9章 醒了一个
刚刚升了官不久就接到密旨出京办事,沈奕轩本来就很有压力,就怕办不妥差事,影响以后的仕途。偏偏,殷昊还横插一杠跑来捣乱,明明原来在书院里头的时候,殷昊只是偶尔耍点儿小无赖罢了,这一回居然像狗屁膏药一般粘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殷昊自然知道,沈奕轩不想被他跟着,甚至很烦他跟着。其实他也不想的,不过……殷昊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好心,他不会干预沈奕轩要做的事,他只是想要随时保护他的安全,虽然殷昊是知道沈奕轩摔下悬崖的时间的,但他总怕有意外,万一这一回沈奕轩做了什么和前世不同的事,回京的时间提早或者推迟了呢?或者还没到前世的地方就出事了呢?作为沈奕轩的同窗、好友,殷昊觉得,在他知情的事情上,他得尽他所能保护好沈奕轩。
另外,他总觉得沈奕轩和方玉柔之间有些奇怪,虽然他俩后来是世人皆知的恩爱眷属,但当年沈奕轩新婚之后不久,他见到他的时候,并未从他脸上看到明显的喜色或些许的甜蜜之色。只他最初的时候并未发现他的不妥,只以为他绷着脸不过是因为不好意思,还调侃他,“喂,沈奕轩,老实交待,是不是早就垂涎嫂子的美色,所以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沈奕轩当时被他问的一愣,良久,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既没有摇头解释什么,也没有点头默许他的猜测。
那时候的沈奕轩,让后来回想起这一幕的他有一种错觉,沈奕轩其实是另有心上人的,只是因为被方玉柔救了才不得不因为报恩而娶了她。
只是为了报恩,却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这样的事,殷昊不能让他再发生在好友身上,所以……与其让方玉柔救沈奕轩,不如他来。既是好友,就该互助,不然岂不是枉担了一个好友的名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