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儿背着手低头不语,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懂得教孩子的道理。
凌朝风刚好从地窖出来,听说这些事,抱起啼哭不止的小儿子,带他去门前转转。
小晚则跟着霈儿和霏儿来看荷花,几口水缸里的花都开了,他们并没有精心养护,却开得这样好。
“方才妹妹摘下的那朵莲花,看来是要去京城做皇后娘娘的女儿了。”小晚对儿子说,“这算不算是我们霈儿的功德。”
霈儿这才道:“娘娘还要生一条小银龙,前几天他来看我了,是弟弟。”
小晚很惊讶:“你怎么没告诉娘?”
儿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天机。”
小晚笑道:“也是,咱们多谨慎些,毕竟上面那些人太难缠。”
说罢,就伸手摘下两朵荷花,小的给霏儿,大的让霈儿去拿给弟弟哄哄他,大大方方地说:“明年花还会开,会开得更好。”
此时此刻,京城皇宫里,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涵元殿,但皇帝的心依旧揪紧,直到听见第二个孩子的哭声,直到太医来告诉他母子平安,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大步跨进寝殿,径直到了似烟的面前,连生两胎的产妇无比虚弱,似烟微微一笑,便疲倦地闭上双眼。
“皇上,医女们还要为娘娘做清理。”长公主上前道,“一会儿您再来,娘娘也醒了。”
项润不安地站了起来:“你们快一些。”
抬头看见乳母们抱着两个婴儿出去,他才刚回过神:“似烟生了什么?”
长公主噗嗤一笑:“先出生的是小皇子,后出生的是小公主,是龙凤胎。”
“哦……”皇帝应着,走了几步才猛地醒过味,惊讶地问皇姐,“是龙凤胎?”
长公主连连摇头,笑话皇帝糊涂了。但她知道,这是皇后的福气,她的丈夫一心一意只在她的身上,对于历经辛苦生下孩子的女人而言,多叫人欣慰。
似烟再醒来时,皇帝已经又回到她面前,亲手搀扶她将一碗汤药送下,问道:“烟儿,可有哪里不适,要告诉太医。”
似烟摇头:“皇上,我很好,只是累罢了。”她看向不远处的摇篮,说,“我想看看孩子。”
项润走去,将一个抱起,送到似烟怀里,似烟笑问:“这是哥哥还是妹妹?”
皇帝皱着眉头,便去掀襁褓来看,两个笨拙的爹娘,好半天才搞清楚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皇帝发脾气说:“他们就不能预备两色的襁褓,公主用红色,皇子用蓝色。”
侍立在外头的人,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匆匆赶进来问怎么了,却又被皇后屏退。
似烟拉着皇帝的手说:“叫人看笑话,自己的儿子女儿都认不出来。”
他们一起仔细看两个小婴儿,长得并不是很像,世上不相像的双胞胎也有,小晚的那一双就不怎么像。
“穆小晚生了双生子,你也是。”皇帝感慨道,“怪不得你喜欢她,你们还真有缘。”
似烟想到莲花玉簪的神奇,她猜想和小晚前世今生一定有什么渊源,但她不愿去深究,也不想对皇帝提起。
“皇上,我们有儿子了,你一点也不激动吗?”似烟问。
“怎么不激动?”项润道,“但也就是很高兴罢了,没什么特别的。朕知道你肩上背负着香火传承的重担,可朕一直觉得,有了女儿就足够了。虽然你未必信,虽然朕怎么说你也无法卸下那些压力,但朕说的是真心话。”
“我当然信。”似烟道,“可这世道,还没能允许公主成为帝王,把女儿推上风口浪尖,未必能让她幸福。皇上,现在我们儿女双全,只要他们平安长大,将来哪个愿意继承皇位,就让哪个来做皇帝,哪怕是女儿。”
皇帝眼眸一亮:“不错不错,如此朕也能做些破格的事,做些父皇从没做过的事。”
似烟道:“小晚说,为什么只给孩子们一碗水呢,她真聪明。”
正文 299 做想做的事,做喜欢做的事
“一碗水?”皇帝问似烟,“什么意思?”
“是我先问她,有三个孩子,如何将一碗水端平。”似烟笑道,“她反问我,为什么只给孩子们一碗水。想来便是这个道理,世上多少父母用各种无奈做借口,并没有真正公平对待子女,又要在他们争抢时,反说他们不孝不善。”
项润颔首:“小晚说得很有道理,这本该是最简单的道理,可也只有她这般简单的人,才能想到。”
似烟又道:“皇上,我们不要做这样的爹娘,纵然皇位只有一个,纵然我们分不过来,将来他们若有一天抢破头,不要责怪任何一方,帝王之位本就该能者居上,连兄弟姐妹都争不过,何以争天下。”
项润笑:“等他们长大再说,小时候就图个好玩罢了,小晚一定忘了告诉你,趁孩子还小,要好好地玩,眨眼就长大了。”
似烟笑道:“不知是谁总抱怨,小时候被皇姐们当玩具,如今却要把自己的孩子拿来玩。”
皇帝心情甚好,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朕嘛。”
帝后二人说了许久的贴心话,待皇后再次睡去,皇帝才离开涵元殿。内侍官询问皇帝是否要昭告天下,项润淡淡地说:“有什么可昭告的,随便说一声就是了。”
然而,就因为皇帝这么随便地说一声,导致部分官员不信皇后此番生了小皇子,派女眷想法儿入宫用尽办法打听,一些得以进入内殿探望皇后的贵夫人们,也成了他们利用的眼线。
皇后产育皇子是多少人看在眼睛里的事,打听的结果也只会令他们失望,而皇帝的淡泊表现,更是无形地对抗了那些企图用子嗣来说话,要逼皇帝纳妃立后宫的势力,在他们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数日后,皇后的亲笔信,送到了白沙县,因为提前知道了皇后会生龙凤胎,小晚少了许多惊喜,凌朝风便对她道:“你看,预知未来并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人生会少很多乐子,面对未知的人生,去遇见一桩一桩好事,经历每一次惊喜才有意思。”
小晚却不以为然:“可有时候,能预见未来,活着或是死去,就会充满希望。叫我看,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本事,就安逸地照着已有的模样活下去,聪明糊涂都是一辈子,讲究那么多做什么。谁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彼时,凌朝风不能完全明白小晚的意思,也略略端了几分面子没有细问,直到几天后,夫妻二人上京去,走过白沙县,路过那条一路蜿蜒流向青岭村的小河时,凌朝风心中豁然开朗,顿悟了妻子的意思。
回想起来,当年和小晚成亲后,凌朝风总说自己曾在河边遇见她,他们当时一直以为,那是彼此模糊了的记忆,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现在才明白,那是预知了未来。
所以小晚才说,活着或是死去时,会有希望,而当初在悬崖边生离死别的那一刻,自己也曾不断地对小晚说,要在河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