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收拾孟姑娘住的屋子。”小晚说着,便离了卧房,到二楼客房来。
屋子里弥散着药的气息,白天她们还在这里说,天天清粥小菜吃得嘴巴没味道,等连忆身体好了,请彪叔做一大桌好吃的给她。
小晚打开窗户通风,见月朗星稀,寒风一阵阵扑在脸上,她握起右手,捧在心口,默默念:“希望孟姑娘,能嫁给她想嫁的男人。”
小晚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愿望,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实现,可这是她对孟姑娘最虔诚的祝福。
那之后两天,客栈很平静,凌朝风去镇上走了走,李捕头的确给了他交代。
这件事凌朝风做的不周全,李捕头他们自然也不地道,算是扯平了。
凌朝风很明白,那毕竟是知府的千金,虽然在他眼里知府也不过尔尔,可人在江湖,比起孟连忆,还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
凌朝风并没有明说,是二山暴露了行迹,对小晚也只说,孟姑娘在家里养病。小晚没有纠缠不休,如今她对自己的男人深信不疑,即便有什么事不能合她的心意,她也知道相公那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最多只是惋惜:“孟姑娘答应她姐姐,绝不走她的老路。”
这一日,雪霁天晴,小晚早起打扫门前,见陆陆续续有人坐着板车驴车经过客栈往码头去,都是带着行李背着包袱,像是要出远门,或是去很久一阵子的模样。
小晚忽然想起来,该是这几天,她爹也要走了。每年过了元宵,等不到二月,爹爹就会外出打工,通常十一月左右才会回来,去年回来的早,是因为凌朝风去找来的。
果然,青岭村里,要外出打工的男人们,都差不多准备出门了,穆工头也已经打点好行装,明日就出发。
腊月里和许氏大吵一架,还动手打了她,许氏本一气之下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可在王婶的劝说下,咽下这口气,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男人。
王婶对她说,她把男人伺候好了,穆工头才会在小晚面前说几句好的,为了能从小晚身上捞更多的银子,这点委屈算什么。
因此,年里穆工头倒是过得惬意,妻子也不和他闹,日日殷勤伺候着,这会儿他要出远门了,心里一软,便是摸出十两银子说:“我原想自己攒着,知道你不容易,拿去花吧,给自己买身好衣裳穿。”
许氏揣着银子,心里却嘀咕,不知这老东西还藏没藏银子,也不知这是他的工钱还是闺女给的零花钱,能藏十两,指不定还有二十两三十两,明明回家时把他里里外外都摸遍了,他是藏在哪里的?
“我今年夏天回来。”穆工头说,“年纪大了,不如从前有力气,夏日里我回来歇两个月,初秋再去,腊月回来。”
许氏讪讪,口是心非道:“身子骨要紧,我看你不去也成,你开口让你大女婿养,他还能不答应,他们拔一根毫毛比我们的腰还粗。”
穆工头则道:“你听我一句,没事别去闹,哪天真惹怒凌朝风,你就不怕文保文娟,将来也被后娘虐-待?”
许氏不理睬他,借口给他收拾东西,又悄悄把包袱摸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藏银子。又惦记着明天他路过凌霄客栈,小晚指不定还要塞钱,她想跟着一起去,之后到了码头再把银子拿回来,可是一开口就被穆工头拒绝,不叫她跟着。
隔天,小晚抱着包袱等在店门外,码头下午有一趟船,爹爹这会儿不来,她便明天再等,倒是巧,穆工头就坐今天这班船走。
父女俩相见,凌朝风也在一旁问候,想让他们能单独说话,便去套马车,预备亲自送岳父去码头。
穆工头对小晚说:“又是好几个月没见了,你气色越发得好,个子也长高了。”
小晚说:“客栈里吃得好,每天大鱼大肉的。”她看了眼父亲问,“爹爹这个年,过得可还好?我知道您一定盼着我回去看您一眼,可我如今嫁出来了,不想再回去,我在青岭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虽然惦记您,可那个地方没有值得我留恋的。”
“我好着呢。”穆工头笑道,“她不敢和我闹,离了我她靠谁去,只是委屈你……罢了,都过去了,晚儿,好好跟着凌掌柜,早些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小晚笑道:“您自己保重身体,别惦记我。”
之后凌朝风将马车牵来,搀扶岳父上车,小晚把自己给父亲准备的东西放在车上,又往父亲怀里塞了一大袋铜板,说是银子不好使,还是铜钱方便些,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她就没跟着,只让凌朝风去送了。
她站在路边张望父亲离去,张婶出来,温柔地说:“放心吧,你爹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晚道:“我也没什么担心的,过去都习惯了他这样出远门,其实把他盼回来也没有指望,后娘照样打我,他只当做没看见。不过,至少他没打过我,哪怕后娘急得上蹿下跳,他也不会对我动手,我心里是明白的。”
张婶轻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天孟大人一耳光打得他闺女脸都歪了,还是不是亲爹了。”
小晚担心地说:“不知道孟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别挨打,她身体还没好呢。变成这样子,我真宁愿她继续在镇上做个小贼。”
她们进门,把桌椅擦一擦,指不定天黑了会有客人来吃饭,彪叔来问她们晚饭想吃什么,之后又去找二山,却是在后院喊了一圈没人应,便跑来前头问:“见着二山没有?”
小晚和张婶都摇头:“他不是在屋子里念书?”
众人往后院来,二山的屋子里,书本堆满炕头,瞧着并没什么古怪,但是人不见了,门口的冬靴也穿了出去。
“这孩子去哪儿了,几时走得?”张婶嘀咕道,“平日里出门都会招呼一声,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只和掌柜的说了?”
半个时辰后,才把凌朝风盼回来,小晚跑来问:“相公,你知道二山去哪里了吗?”
凌朝风淡淡道:“马厩里少了一匹马,我本以为他去放马了,看来是真的出去了。”
小晚说:“他会去哪里?”
凌朝风浓眉微蹙,颇有些生气:“他若是昏头了,便随他去。既是自找的,自己受着吧。”
小晚听不大懂,可她知道相公生气了,之后张婶和彪叔也没再提起,像是有默契,直到夜里洗澡时,张婶悄悄说:“那傻小子,兴许去找孟姑娘了。”
小晚很惊讶:“二山?去找孟姑娘?”
张婶笑悠悠,问她:“你什么都没瞧出来?”
“瞧出什么?”
“自己和掌柜的终日卿卿我我,就看不到别人眼里的情意了?”张婶笑道,“傻丫头,你那二山小哥哥,动了凡心了。”
小晚总算明白了,激动地问:“二山看上孟姑娘了?”
她本是有些高兴的,但凌朝风还在生气,她只能乖乖陪在一边,不敢瞎起劲,不然连她也挨骂,夜里两人相拥而眠,小晚轻声问:“相公,二山还没回来呢。”
凌朝风却冷冷地说:“睡觉。”
小晚这一夜,做了很多奇怪的梦,而隔天一早,客栈的门就被拍响,听的是李捕头的声音,大声喊着:“凌掌柜,开门。”
他们披着衣裳下来开门,平日里都是二山来做,今天他不在,凌朝风只能亲自动手,门开了,李捕头就叹气:“凌掌柜,你们客栈近来真是不消停,我和县太爷都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