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2 / 2)

少年实在是年少恣意,看得人心情大好。

“爹,娘,你们在这里,叫我好找。”少年酒窝深深眉眼弯弯,唯眼下那一抹青色坏了他的朝气蓬勃。

他来得正好,裴元惜心道儿子真是及时雨。

她一把拉过他,背过身不看公冶楚,“豆花我们喝过了,做得极好。以后这些事情有人做,你既要早朝哪能做这些事情。你正值长身体之时,莫要熬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少年笑得一脸孺慕,“不累的,我精神大着呢。”

“精神大也不是这么用的。”她趁机和儿子一边说着话,自然无比地慢慢走远,“民间常说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磨豆腐可是个苦营生,起早贪黑日夜操劳。你现在不觉得,以后才知道厉害。”

少年眉眼带笑,眸底却是闪过黯然。以后能有多后?他都不知道还能陪父母多久,又哪里敢做长久之计。

他回头朝父亲望去,公冶楚站着未动。父子感情非比寻常,尽管父亲看上去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还是能感受到父亲心情的低落。

“娘,爹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他的心思谁知道。”裴元惜压低声音,同儿子小声抱怨起来,“也不知道你爹突然发什么疯,竟然好端端的想让我给他送桃花。你说这个时候我去哪给他寻桃花,这不是为难人吗?我同他说等桃花开了再给他送,许是因为这个他摆脸色。”

商行目瞪口呆,他爹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我爹他…”

“你别看你爹当过皇帝又是大都督,世人只道他残暴冷血,却不知他骨子里有多矫情。”她声音压得更低,“他怕苦不喜欢喝药,还爱吃甜的。喜欢别人给他送东西送花,你说他娇不娇气?”

商行头皮发麻,胡乱地答应着。“娘,你要是现在给爹送桃花,也不是不可以,我知道哪里有。”

裴元惜大眼眨啊眨,这真是公冶楚的亲儿子。

“哪里有?”

皇家别苑就有。

别苑在城南六里外,苑里有暖房,暖房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其中两株桃花争先恐后,一株欲开还羞,一株已是花香浓郁。

商行观详着桃树,带着无比虔诚。

曾经他认过一棵树为干娘,那棵树便是一株桃树。那株桃树就长在仁安宫里,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冒出来的。它默默地长着,并不引人注意。

若不是后来它一夜之间桃花满枝,恐怕他都不知道仁安宫里还有一株桃树。玄师见了它说它有灵气,还让他拜了干娘辟邪保平安。

那株桃树确实有灵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每逢他经过时,总能闻到比其它花香更浓郁的香气。那香气虽然浓郁,闻之却分外令人心旷神怡。

他对着桃树喃喃细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裴元惜望着暖房里的姹紫嫣红,也想起了一些往事。这处别苑后来不以种花为主,而是改成种菜。

大雪纷飞的季节里,她能坐在仁安宫里吃火锅。青嫩的绿菜,新鲜的瓜果,皆是每日清早从别苑送进宫的。

那时候她是宫中独一人,虽说是皇后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她随心所欲,吃喝等死过得好不自在。或许在她看来任务一般的感情,却有人认了真。

公冶楚…

他真的看不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在她死后,他的执迷不悔他的情深不移足够令人动容。她无法想象一个人每天守着冰冷的尸体是什么滋味,更想象不出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那些漫漫长夜。

愧疚、伤感,她心绪纷杂零乱。

人心最是复杂,复杂到连自己都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她觉得眼前似有什么东西拦住去路,让她不敢往前走。

那株桃花夭夭灼灼,粉的花红的苞。

剪下一枝最好看的花枝,妥妥善善地放进篮子里。

进城之时排在队伍之中,也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事情就那么凑巧。当她随意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时,竟然看到城墙边一青一白两个熟悉的身影。

青衣男子眉间不耐面色微怒,正是陈家的大公子陈陵。他同另一个白衣戴帷帽的少女拉拉扯扯,不是陈遥知是谁。

陈遥知似乎很是不情愿的样子,一把甩开陈陵的手,“大哥,你为什么非要讨好那个人。他都失势了,他就是一颗废棋。”

“你知道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是你能看轻的。”陈陵强忍着怒火,遥知还说程禹是废棋,在他心里这个妹妹才是真正的废物。

“我不管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不要去侍候那个于公子。就算他是程世子又如何,不过是个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的乱臣贼子。”陈遥知帷帽下的脸都气青了,她就不明白的大哥为什么要巴结那个程世子。程家当年是风光,可他们陈家也不差。齐名的两大家族,凭什么他们陈家上赶着给程家伏低做小。

若是早些年还罢了,如今程家已经落败了,那个程世子更是阳间的阴间人,在天下人眼里和一个死人差不多。

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他都失败了,还谈什么给程氏复仇,还谈什么对付公冶楚。反正她上辈子没有看到公冶楚被任何人拉下皇位,也没有看到程世子成功。

让她去讨好那么一个落魄丑陋的男人,她不愿意。

陈陵又怒又气,在外面又不好发作。这个妹妹真是半点用也没有,来东都城之后除了给他惹祸什么也帮不了他。要不是看在她还有一点用处的份上,他早就把人送回云仓。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程世子这些年来养着那些人哪里来的银子?你真以为他落魄到要靠他人救济吗?”

“什么意思?”陈遥知问。

陈陵冷笑一声,“就是那个意思。别看程家人都死光了,可暗中不知有多少亲信护着他。还有程家积年的财富,当然不止公冶楚抄出来的那些东西。”

培植亲信要银子,养着那些人要银子。程禹这些年还有不少死忠护着,更是离不开银子。他曾听祖父说过,当初他们的祖先攻陷东都城时不知抢占了多少好东西。程氏先祖那时是一马当先的大将,得的东西最多。虽说上交不少,但谁知道有多少东西被扣留下来。加上衍国公府盘踞京中多年,暗地底更是不知积攒多少财富。

他还知道那些东西如今全在程世子一人手中,他之所以巴结对方还不正是图这笔财富。男人若成大事,银子才是开路的基石。他们陈家是有铺子不假,可做的都是清贵营生每年的盈利并不多。

陈遥知心里活动开来,最后想到她见过的那个男人,又是百般不情愿,“他有银子是他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陈家也不差,何必看他的脸色。再说他长成那样,别说是有几个臭钱,便是真当了皇帝我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