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着是一顿相亲宴,做媒的人比相亲的人还兴奋。
裴元惜爱这样的菜色,但因为有公冶楚在她不敢放开吃。而公冶楚明显不喜欢南地的菜,一双筷子只伸向自己面前的几个东都菜。
商行倒是思虑周到,摆在裴元惜面前的是南地菜,摆在公冶楚面前的是东都菜。而他则坐在两人之间,先是替裴元惜夹菜,然后又替公冶楚夹菜。
他夹菜的时候,明显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虔诚得像是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别说是裴元惜,就是公冶楚都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
他和爹娘一起吃饭,他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身为人子,他先是孝敬生他的亲娘,然后孝敬养育他长大的亲爹。此情此景在他不知想过多少回,连做梦都未曾如此圆满过,如何不叫他激动到差点潸然泪下。
“吃,我们吃饭。”
爹吃,娘吃。
他在心里说着,看看右边的娘又看看左边的爹,眉梢里都是喜悦。“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很高兴有你们陪着。”
裴元惜惊讶,她事先不知道,并没有准备礼物。她看向公冶楚,他表情没有半分惊讶,那应该是事先知道的,但为什么也没有备生辰礼。
她隐约记得陛下的生辰好像不是这个时候。
“我不知道…没有备礼。”
“不需要,你们能陪我吃这顿饭就是最好的礼。”商行双手合十,“我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这是什么愿望?
如此简单,又如此诡异。
她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以后会嫁给公冶楚,视商行为子侄。所以商行才会亲近公冶楚,也亲近她。
真是这样吗?
为什么又觉得有些牵强?
这个愿意对商行来说并不简单。他愿天天能和父母在一起,愿年年生辰都能有父母的陪伴。于他人而言,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对他而言,这太难了。
裴元惜的目光不经意同公冶楚撞在一起,她吓了一跳赶紧低头。
太吓人了。
刚才大都督的眼神好吓人,像是审视她又像是想看穿她。
公冶楚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不再是一闪而过,而是被他抱在怀里。她脸色苍白强颜欢笑,手抚摸着他脸。
她说:“阿楚,别难过。我相信人生几重,纵使山遥水远时空迢迢,我都会与你们重逢。”
梦里,他似乎还听到婴儿的哭声。
这句话他曾经听陛下说过,他以为那只是陛下的癔症。然而在他经常梦到她之后,他其实是有过怀疑的。
昨夜的梦太过不寻常,因为他醒来后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一片湿。
他哭了。
梦里的那个他哭了。
他实是没有办法解释这个反常的梦,开始认真正视小皇帝说过的话。眼前的这个姑娘…真的会是他以后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吗?
一顿饭下来,裴元惜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她以为吃完饭就结束了,谁知商行提议要饭后消食。更离谱的是,是他们三人一起消食。
眼下已过戌时,长街华灯初上。
躲在暗处的宣平侯其实并未远离,女儿同陛下单独吃饭他是一万个担心。待见到公冶楚也进了四合酒楼,他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想到坊间传什么君臣争女,他恨不得冲进去。
等啊等,好不容易看到女儿出来,却见她还是同陛下一起。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大都督竟然和他们一起。
虽然大都督人高腿长走得快,但很明显三人是一路的。
走在后面的裴元惜有意同公冶楚保持距离,她和商行一边说着话一边放慢脚步。而公冶楚本来就走得快,很快把他们落下。
公冶楚冷着一张脸,走到哪都自带寒气。
他略回转身,眼角余光看到那边走边说的两个人。他们似乎在指着一旁的糖人摊子说些什么,少女在说少年在听。
母子?
心中浮现这两个字。
此时商行也看到他,牵起裴元惜往前跑,“快点,我们落下了。”
宣平侯看到这一幕,又恨不得冲过去。陛下怎么以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牵元惜的手,这…这…到底闹哪样?
裴元惜被牵着跑,很快追上公冶楚。
公冶楚冰冷的眸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商行立马松开,开心指着旁边的泥人摊子道:“我们也去让人捏一个吧。”
说完不由分说,一手牵着裴元惜,一手牵着公冶楚跑到那摊子前。
暗处的宣平侯惊得捂住自己的眼神,这…这…这也太胡闹了。陛下到底在做什么?两男一女牵在一起像什么话。
他觉得今晚真是惊吓太多,那可是大都督啊,怎么能由着陛下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