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元惜怕是已同我离心,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她聪慧过人,怕是已经对我生了埋怨。”
劳妈妈叹息一声,道:“夫人,奴婢实在是替你难过。你疼爱三姑娘这些年,奴婢都看在眼里,说句掌上明珠亦不过如此。然而造化弄人,三姑娘竟不是你亲生的。奴婢这两日常常做梦,多希望醒来后只是梦一场。”
这话实实在在说进沈氏的心里,她何尝不是夜夜做梦,盼着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醒来后她面对的依然是残酷的事实。
“是啊,如果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劳妈妈闻言,伤心落泪。“夫人,奴婢心疼你啊。你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会什么这么待你。二姑娘虽说是你亲生的,但是她很难同你亲近。你膝下又没有别的孩子,若是有个哥儿,你何至于如此!”
儿子啊,那才是一个女子立身内宅的根本。
沈氏哪里不想,她是生不出来才会把感情全部倾注在元君的身上。十五年的宠爱,一朝得知全是错付,她难受至极。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夫人。”劳妈妈欲言又止,最终像下定决心般,“奴婢上次同你提过一嘴,眼下秋姨娘身子重,你应该想个法子笼络侯爷。在院子里抬个通房,若是能生个哥儿,你就抱来自己养。往后你膝下有儿子,也不至于看那边的脸色。”
这个那边,指的是赵姨娘母子。
如果换成从前,沈氏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但是现在她连唯一的寄托都没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劳妈妈的话多少勾起她的心思,她开始认真思量。
“依你看,哪个人合适?”
“我看香芒就不错,她是卖到侯府的,老子娘都是断了联系的,也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关系。她的忠心夫人你是知道的,奴婢想着她如果能侍候侯爷,必会对夫人感恩戴德。”
沈氏最近几天用香芒用得颇为顺手,有些犹豫。
良久之后,拍拍劳妈妈的手,“你好好养伤,轩庭院离不了你。”
劳妈妈感激落泪,说自己命贱,等能下地就回去侍候。
沈氏离开的时候,心情并不见轻松。她的情感和理智相信劳妈妈,但是她的心还是一样的不安。还有给侯爷抬通房的事,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从下人房到轩庭院,路程并不短。
“你说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还让二姑娘住在轩庭院?”不远处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另一个婆子道:“可别再叫二姑娘,如今水榭的那位才是二姑娘。养恩比生恩大,夫人养了三姑娘十五年,哪里舍得。”
“夫人也是命苦,居然碰到李姨娘那样的毒妇。要我说夫人应该想开点,这姑娘是不是亲生的倒没什么区别,以后都是要嫁人的。给自己养个儿子,才是正理。”
“你说得轻巧,这一时半会去哪生儿子。”婆子的声音压低,“你没听说过吗?夫人生二姑娘时伤了身,不能再有孕。”
“你傻啊,哪里非要自己生。秋姨娘肚子里不是有一个吗?我听人说秋姨娘偷偷找人摸过脉,确定怀的是个哥儿。”
“秋姨娘,她愿意吗?”
“愿不愿意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要我说夫人眼下也别管什么二姑娘三姑娘,二姑娘和她不亲,三姑娘又不是她亲生的,她还是赶紧养个儿子实在。”
此住是下人们聚住的地方,这些人说话多少没什么顾忌。那两个婆子不以为会被人听去,却不想一字一句都落在沈氏的耳中。
沈氏恍惚回到轩庭院,屏退所有的下人。望着满目熟悉的布置,再一想从前同裴元君母女情深的种种,又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悲从中来。
她趴在床上无声哭泣,连裴元君几次求见都不肯见。
裴元君在外面站了好大一会儿,有些不甘愿地离开。今天她被那个贱人罚站,母亲竟然对她不闻不问。若是换成从前,哪怕是她磕破一点油皮,母亲都要心疼上半天。
还不是因为她现在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否则香芒哪里敢拦她。她感觉自己像是侯府的一个笑话,下人们都敢明目张胆地看她,更别提其他人。
原来的夏夫子一视同仁,并不巴结她这个嫡女,但也不讨好其他的姐妹。可是夏夫子走后,新换的女夫子唐夫子明显更看重那个傻子。
即便那个傻子不通音律,不通琴艺,唐夫子还是满口的称赞。
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傻子成了嫡女。
更可怕的是她被罚站的事情传开,裴元华没少冷嘲热讽地讥笑她。她难堪地忍受着,接连弹错好几处。
唐夫子不留情是指出来,让她重弹。
她忍着羞辱,重新弹过一遍。唐夫子还是不太满意,倒是没有让她再弹,却是让裴元若弹一遍。
分明是拿自己和大姐姐比,谁不知道大姐姐琴艺高超。她就算是正常发挥,也不可能像大姐姐弹得一样好。
明明还有不会弹的,倒是专挑软柿子捏。
她恨透唐夫子,更加恨裴元惜。
裴元惜自是眼神都不多给她,一心关注裴元若。自打夏夫子请辞后,裴元若明显消沉许多。看着还是那个知书达礼的侯府大姑娘,眼神却是郁郁。
习完琴,裴元若要去跟嬷嬷学宫规。
裴元华上次在裴元惜手上吃过亏,也不敢再跟她套近乎。一下课后缠着唐夫子请教,生怕唐夫子给她单独指点。
她不以为意,先走一步。
没走多久,裴元君追上她。先是假惺惺地道着歉,说什么姐妹要相亲相爱之类的,别让沈氏为难等等。
“二姐姐,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们好好相处吧。”
听听,多么忍辱负重,多么深明大义。若是裴元惜不依,那不懂事的人就是裴元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