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站了足有半刻钟,最后用低哑的,克制到极限的声音,对身边伺候的人吩咐道,“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你们几个谁也别想逃过。”
俩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还有早晨来未李岱洗漱更衣的下人,各个吓得瑟瑟发抖。因为李岱的整个发髻都被人剪掉了,头上只剩下极不规则的乱发。
李岱早上醒来,朦朦胧胧,所以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他摇响床边的铃铛,下人们也照列鱼贯而入要伺候他起床。
先是一个负责穿衣服的小丫鬟惊叫一声,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是她的目光依旧盯着坐在床沿的李岱的头顶,顺理成章,李岱很快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吩咐在场的人不许将自己头发被人剪掉的事情外传后,他又让人找了一顶严实的帽子出来遮丑。
这一次是头发,下一次或许就是人头,没想到他李岱这辈子会受到如此威胁。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个低贱至极的丫鬟琉夏。
现在李岱感到非常后悔,后悔没有在前天晚上,在抓住琉夏的时候,就当场将她打死。管他什么名声,自己这是活脱脱的为名所累了啊。
他感到自己的脑中像跑马场一样,许许多多的念头掀起一阵阵奔腾的烟尘。惊恐和愤怒,胆怯与狠戾,在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
最后,大局为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就此找到一个妥协的台阶,他决定不再跟这个琉夏发生任何交集。
他的心里发出一身叹息,似乎表示自己为了家族利益,再次作出天大的牺牲。不过真相也许只是因为他感到死亡的威胁,不过这样的真相,是他本人都不愿意相信的。
李岱戴着帽子,让人叫李灰儿来。
李岱说,“把手头的事情全都放放,带人去庄子上看着。我听说最近到处都有庄户出逃,我可不希望我们李家出这样的事情,别把规矩搞坏了。”
李岱既然被人剪了头发,就知道李灰儿必然办事不力,可是他又不想自己的丑事被声张出去,就只能把李灰儿远远的轰走,眼不见心不烦。他已经决定了,再也不会让李灰儿踏入李家大宅的门。
李灰儿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还在为另一件事着急,于是眼睛时不时的的看着李岱,似乎欲言又止。
李岱看他这副表情,最后还是询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李灰儿说,“夫人让我今天去办一件事情。”
“说。”李岱本来心情就很差,看到李灰儿这样吞吞吐吐,他马上快要忍不住心头火起了。
“夫人让我去给延少爷带个姑娘回来。”李灰儿说话的时候,将头压的很低。
他不敢告述李老爷,夫人是让他抢人,而且抢的人就是琉夏。
因为李老爷昨天吩咐他的是,去衙门疏通一下,给琉夏找个长相最丑,品行最差的男人。
李灰儿虽然已经提前疏通好,并且选定了一个蔫损坏样样俱全的脓包,可是琉夏还没走进衙门里,就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
因为没有完成老爷交给他的任务,他也不敢回去,只能悄悄的去跟着琉夏。后来就看到李家的三公子打算找琉夏的麻烦,李灰儿连忙跑出去阻止,因为李老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能让琉夏的事情张扬出去,有伤李家的脸面。
但是李灰儿亲自出去叫住李延,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在李家下人里的名声,他就是想吓吓琉夏,让她赶紧跑。只要琉夏跑出历城,那么他办事不力的事情,也就能遮掩过去了。
他对李延说,“老爷让我来叫您回去。”
李延平生最怕自己的爹,听到李灰儿这样说,就马上乖乖跟他走了。
可是最后李灰儿却把李延带到了李夫人那里。面对李延的怒目而视,李灰儿向他讲明了事情的原委,可是李延却不依。
李延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圈都有些发红,“要是早让琉夏到我房里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李延跟琉夏同岁,今年也是十八,李家已经给他安排了婚事,就在今年腊月。对自己的婚事,李延是全没有放在心上的,他现在就是一心想要得到琉夏。
他想要得到琉夏的心理,起先还是因为少年爱慕,可是到了现在,已经全变了味道,占有的成分早已超过了感情。
李延是他母亲的独子,虽然头上还有一个庶兄,可是那庶子是个病秧子,生他的姨娘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老珠黄,早被李岱厌弃了。
李延从小,除了父亲对他较为严厉,母亲和祖母都对他宠爱有加。以至于从没有受过挫折,想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即使出生在路有冻死骨的乱世,他却从未觉察到乱世的飘零之感。
可是琉夏的一再拒绝,让他产生了挫败感,把琉夏弄到手,就成了他的执念。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有了什么执念,也许只能默默的埋藏在心里,可是李延不同,他还有一个爱护他的母亲。
李夫人对李延的爱护程度,已经到了不理智的程度,因为他将李延视为人生在世唯一的依托,所以李延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李夫人拿不出来,也要让人生造一个月亮给他。
现在李延要的东西,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低贱奴婢。看到自己出去晒黑了一圈的孩子,李夫人觉得这点小要求,就应该满足他。大不了就将那贱婢放在自己陪嫁的庄子里,等那天孩子心思不在了,再来处置那个该死的贱婢。
有时候,李夫人都嫌弃李老爷太过优柔寡断,简直比她这个妇人还不如。说什么害怕被人抓住把柄,一个无亲无故的奴婢,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看到默默站在边上的李灰儿,李夫人吩咐道,“你带几个机灵点的人去,把那个琉夏劫出来,送到我城外的庄子上去。”
然后又让自己亲信的嬷嬷,给了李灰儿一百两银子。
李灰儿收了夫人的钱,却还是没能将事情办好。
当李灰儿再次跟监视琉夏的手下会合的时候,穆滨城已经带着琉夏住进了客栈。
这是历城最大的私家客栈,住在里边的人,往往都是来往行商办事的富贵之人,即使李灰儿有李家撑腰,也不敢贸贸然冲进这种地方抢人。
他们一直在客栈外等待,一直到天黑,城门都关了,琉夏他们都没有从客栈出来。李灰儿这些年过管了舒适的生活,就不愿意做这种连夜盯梢的事情了,在确定琉夏不可能出城后,他就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去了。
却不想天刚蒙蒙亮,李老爷就派人来找他。
李老爷让他马上带人去城外的庄子,可是他手下的人都在外面,现在不解释一番,等下被老爷自己发现了,他的罪过只会更大。
他想如果老爷知道夫人要抢的人是琉夏的话,老爷一定要大发雷霆,所以就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要将一个延少爷看中姑娘带回来。
李灰儿原本以为李岱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可是今天李岱心情非常不好。
所以听到李灰儿的话之后,就气的把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并且破口大骂道,“慈母多败儿。”
李岱简直怒不可遏,他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庶子,还是个病秧子,从小就胆小怯懦,根本上不了台面,就李延从小生的粉雕玉镯,又不惧生人,李岱就很想将其培养成才,所以难免要对他严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