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处是一只滑腻白皙的小手儿,我抬头一看,却正是刚才披着人皮面具打量我们的二人组中,矮个儿的那个。摸到这手,我便立刻知道是个雌儿,还待抓住教训,却见那人横了我一眼,身子竟然如同滑鱼,在人群中左扭右扭,居然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匆匆而下,时间倒也不长,人命关天,我也懒得理这个摸我钱包的小贼,冲出酒楼,来到了湖边,举目一瞧,却见那个老头已经被那个少东家给救了出来,正在往回拖呢,岸边有认识那少东家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少东家高声答应,说是个成了精的水猴子。
妈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谋害这湖上的乡亲?
听到那少东家的答话,立刻有人义愤填膺,在湖边找了几艘船,直接过去接应他们。这翻船的一老一少,总共两人,却已经被刚刚跳入湖中的五人给接应到,慈元阁少东家带着那老渔翁,而渔家女则被另外一个人给拉着,朝着这湖边刚刚出发的船上游来,而另外三人则根本不惧那寻常人极其害怕的水猴子,直接就地搜寻起来。
说来也是迅疾,当那慈元阁少东家将那老渔翁给推上了接应的船只时,他的一个同伴便已经找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水猴子,直接跟那水鬼儿厮打起来。
所谓水猴子,其实跟那水鬼、河童等物差不多,都是积怨颇深的鬼灵沉积在水中数年,然后依托某些尸体成灵,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找替死鬼,直接将那些在水上讨生活的渔家或者入水游泳的男女拖入水中,据说它们跟幽府签有协议,能够从这些人的死亡中,获取足够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
更有甚者,直接成蛟化龙,成为一方水神,颇为风光。
此物在战乱之时最是猖獗,然而到了和平时期,能够谋害的人命太少,于是便也少有传闻,这一只倒也罕见,想来应该是冬天游泳的人少,找不到替死鬼,所以方才铤而走险,一定要弄死一两个,方才能交差。
当然,这也只是坊间传闻,做不得准,不过这东西在水里面的力道十分大,水性不强的人,即便是修行者,对它也是无可奈何的。当然,敢第一时间跳下来,并且留下来与这水猴子对峙的,都是颇有自信之人,故而一番厮打之后,那慈元阁少东家的同伴却也没有被按到水里去,而是紧紧将这水猴子给抓住,不让它逃遁而走。
罗金龙和另外一个修行者终于赶到了厮打现场,三人齐心协力,终于将那水猴子给制服,罗金龙却是个狠角色,直接将中指屈起,然后照着那黑乎乎、湿淋淋的黑东西脑袋使劲儿捶打了几下,立刻一大片黑红色的鲜血溢了出来。
水猴子挣扎了一番,最后四肢一蹬,直接就死了过去。
然而当那三人拖着水猴子尸身,准备往回游的时候,殷鼎将突然朝着水里面大声喊道:“金龙,快回来,快!你们身后有东西,那水猴子根本就不是掀翻渔船的罪魁祸首!”
第七章 一字剑
听到殷鼎将的提醒,罗金龙浑身一震,双手奋力划动,朝着岸边飞快游来。而另外两人则犹豫了一下,其中慈元阁的那个中年人更是回过头去,打算瞧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番前来洞庭湖寻找真龙的,都是些水性不错的汉子,他这反应也不奇怪,想来是对自己的水性极为自信。然而他刚刚一回头,却见一张血盆大口朝着自己的脖子张嘴咬来,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回转猛游。
“蛟,是湖蛟!”
岸上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这一直潜伏在水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条超过八米长的巨蛟。这畜生浑身滑溜,呈赤红色,脑袋长得跟莽山烙铁头蛇有些相似,眼睛凸起,长颚翘鼻,锥型尖牙锋芒毕现,两肋处还有短而粗的利爪,整体看反而有点儿像那快要灭绝的扬子鳄。
这样一个东西从水里突然蹿出来,可是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罗金龙和另外一个人游得快些,避过了那湖蛟的攻击,然而落在最后的那名慈元阁中年人却是遭了祸害,在一阵潜游之后浮出,却被那畜生一口咬中了脖子,二话不说便断了气,生机断绝。
那湖蛟将中年人咬死之后,直接拖入了浑浊的湖水中,巨大修长的尾巴在湖面上拍打出波浪,一大片红色血液晕染开来,将这个寒冬的傍晚瞬间给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颜色。
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集会时,竟然有这样一头畜牲在此为祸,慈元阁少东家和另外一人已经将那翻船的祖孙两人都扶上了船,靠在岸边停留,而罗金龙和另外一个人也已翻身上了龙虎山罗鼎全驾驶的小舟,正奋力地朝着岸边划来。那慈元阁少东家瞧见自己的人遭了害,朝着湖中大声喊着那人的名字,旁边另外一个同伴则在拼命地将他给拉离更远的地方去。
罗鼎全这个矮胖老头儿别看模样不怎么样,但是运桨如飞,小船眼瞅着即将靠岸。然而在这短暂的沉寂之后,小船瞬间又被掀翻,刚刚那头逞凶的湖蛟居然并没有罢手,而是再次朝着落水的罗金龙咬来。
杂毛小道这时已经走到了我的旁边,本来准备出手救人,但瞧见被咬的是罗金龙,稍一犹豫之后,还是罢了手。
不过他没出手,那个罗鼎全却是从怀中飞出三把红缨飞刀,直中了那湖蛟的脖子处。
那红缨飞刀其实是有讲究和门道的,故而一扎入那湖蛟滑腻的脖子处,立刻爆起一团火焰,淡蓝色,不断跳跃,发出滋滋的响声来。不过这飞刀只能够阻止一时,当那条人腰粗的湖蛟硬凭着蛮力扛住,张嘴咬来的时候,水中的罗金龙却是毫无办法,只有闭上眼睛,等待被咬中。
然而就在此刻,凭空中响起了一道炸雷,轰隆一声响,整个空间都回荡着这声音的余味儿,一道碧绿剑光从西面而来,跨越空间,径直朝着那湖蛟的七寸处射去。
能够成蛟的精怪自然是对这天地炁场最为敏感的畜牲,它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惊悸的危险,所幸并没有出水太多,它浑身筋骨收缩,咔咔响动,竟放弃了即将到口的罗金龙,倏然低下身子,又重新钻回了湖水里面,长尾一摆,搅浑湖水,再也瞧不清里面的物件。
且不谈那湖蛟精明撤离,但见那一道碧绿剑光自西而来,风吹雷动,一道劲风将所有人面皮上的汗毛都给吹得凛冽,然后直入那湖水里。
不过这剑光相隔太远了,到底还是落了空,只是将那湖水给搅得更加浑浊。然而承载那道剑光的,却是一把表面如珊瑚一般莹润的石质短剑,一入水中之后,立即灵动地飞出湖面,而一道黑色身影横跨几十米,直接冲到了湖面上,脚踩那短剑,几个身形变换,在湖畔上空游走几圈,而那柄绿色短剑也数次插入湖水里面,最远的一次直入湖中上百米,然而皆没有收获。
瞧着那湖蛟的气息消失在遥远的洞庭湖水深处,这道黑色身影也没有继续深入,他到底不是御剑飞行的地仙人物,所做的也不过是借力滑翔的功夫,并不具备长途奔袭的手段,于是在那湖蛟远遁之后,翻身回来,又落在了湖畔旁边,眉头一扬,朝着我们这一圈人瞧了过来。
我凝目观察此人,发现是个容貌极丑的老者,个儿不高,鼻孔外翻、牙齿微龅,一脸的麻子,稀疏的头发,面容呈现出营养不良的枯黄色,正常人的长相若评六分,他至多有两分。然而这丑男人一露面,龙虎山的殷鼎将、罗鼎全和崂山的白格勒等几个颇有些年岁的长辈便纷纷朝着他拱手,说原来是黄晨曲君前辈,失敬失敬。
我瞧见这一堆人都对着那丑老头儿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不由得诧异,碰了碰杂毛小道,说这位谁啊?
杂毛小道脸色微变,低声说道:“一字剑黄晨曲君,跟我师父齐名的十大高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师门传承和门派的独行侠。相传以前是一个在锦官城第一国营肉联厂里面的杀猪匠,杀了二十年猪,每天都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杀猪向来只有一刀。后来不知道被哪个江湖奇人看中,授得一身业技,并传承了碧绿珊瑚一字剑,这剑本来是消亡已久的南海派镇派之宝,现在到了他的手上,出道之后做了很多惊天的大事件,为人正派,但是比较霸道,名声并不是很佳……”
我讶然,低声问道:“黄晨曲君,好奇怪的名字,那这人的实力……”
小叔在旁边接茬道:“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但是却又不得不正视他的实力。以他的名声,都能够位列十大高手,你可以想一想,这人得有多厉害。”
世间厉害的角色多如繁星,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独孤求败,有的绝世高手或许转头就死于一次感冒,有的强者摔一跤也能躺半年,世间的奇迹总是不会少,我们面前这一位拥有惊人飞剑记忆的十大高手便是其中一名,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从一个杀猪匠变成拥有现在这江湖地位的顶尖高手的,但是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凭着他这一身本事,大部分人就得乖乖地尊重他。
尊重他,便是尊重实力,尊重我们为之自豪的力量,那十大高手的名头是如此耀眼,以至于现场无论出身和门派,纷纷低头恭声问候。
然而这个一字剑果然如同杂毛小道所说的一般,脾气当真是臭,面对着一众人等在这儿恭恭敬敬地问候着,他只是眉头一掀,哼声说道:“这湖蛟已成了气候,逃走了也不稀奇,不过我一定会宰了它,将那筋给抽出来的。我昨日到了岳阳,瞧见这大湖里面暗流汹涌,想来也是有些情况,不过我也好奇,你们这些人风云汇聚于此处,可是为了那真龙之说?”
面对着这个丑老头儿的问话,殷鼎将和白格勒等能够站在台前、说得上话的人都拱手点头,说前辈说得是,晚辈们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那百年难遇的真龙。
这真龙一身是宝,筋骨皮肉都是上好的制器材料,而它的精魄则是最好的炼魂之物,君不见那身受重伤的陶晋鸿,不也是因为得了黄山龙蟒的好处,现如今据说已经成就地仙之位,凌然于十大高手的顶尖行列。有着这样的诱惑,对此蠢蠢欲动的修行者多之又多,反倒是像我们这种奔着龙涎液而来的人,并不算多。
面对着龙虎山、崂山等人的回答,这个名字古里古怪的杀猪匠眉头一皱,然后双目如电,逼视着场中所有的人,环顾一圈,我们瞧见他的双眸宛若小太阳一般明亮刺眼,也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颅,不敢去看他,这时我听到了一字剑淡淡地说道:“呃,都回去吧,这条龙我要了。”
黄晨曲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而场中所有人都不由得抬起了头来,殷鼎将顾不上这前辈的威严,愤愤不平地回应道:“前辈,这所谓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鹿死谁手,各凭机缘,你这一句话,倒是让我们这些辛苦找寻的人情何以堪啊?”
旁人也是纷纷抱怨,而这个时候,一字剑长吟一声,嘿然笑道:“你们都以为我要抢宝,殊不知我在救你们的性命,既然都不听我的话,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也就罢了,倘若到时候见了面,休怪我不讲情面。”
此言说罢,那碧绿色的剑光忽闪,而他也是再无影踪。
经过这番打岔,所有人都收敛起各自的心思,收惊的收惊,收尸的收尸,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凝望湖中,问杂毛小道,说刚才那条,是传说中所谓的真龙么?杂毛小道回答说不是,连鳞甲都没有。我点头,捏了捏还有些脂粉的手指头,说你猜刚才那个人是谁?
杂毛小道嘿嘿一笑,说我哪能不知道,还别说,这一回来洞庭湖,可真的是热闹了。
第八章 来自上层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