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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臣听闻这个消息,片刻静默。

此前大明宫建成,朝臣本以为圣人搬入新宫,自然而然的离开昭国郡主府,这段荒唐的事情便就此结束。没成想,圣人依旧眷恋昭国郡主,迟迟未彻底搬入大明宫。陡然情况翻转,却是昭国郡主以臣女之身搬入圣人寝宫,与圣人同寝同住,甚至后殿与前朝圣人处置国事宫所极近,仅一道宫廊之隔,一时间朝廷猛然反弹,谏奏风潮比数年前还要激烈。

延嘉后殿在朝会上众臣反对声浪中,却风波平静,一派宁静祥和。

前朝的风暴却没有影响到这座宫殿。

御医供奉宋鄂跪坐在地衣之上,轻蹙眉头为昭国郡主诊脉,“微臣为郡主治病已经两年有余,按说郡主这足疾调理这么久时日,已是该当能够立身,却一直没有好转。微臣亦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倒也想的得了一个法子,说不得能够对郡主的足疾生些效力,只是……这点子一则也有点离奇,二则微臣也不能肯定是否一定奏效,辗转许久,不知是否该对郡主说明。”

第九十三章

宋鄂早前接下为昭国郡主治疗足疾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替梅仙脱籍罢了。如今与这位郡主相处也有了一两年时间, 不仅梅仙对这位郡主颇为喜爱, 便是自己, 也对这位温雅灵动的郡主娘娘心中颇有好感。倒是真心实意为顾令月考虑,虽觉这个法子颇出人意料,考虑了半响, 到底还是提了出来。

顾令月足疾绵延多年, 虽然一直抱着希望,却也难免有几分麻木, 闻言淡淡道,“哦,你说看看。”

宋鄂抬头瞧着顾令月, 道, “郡主, 你生养个孩子吧?”

“什么?”顾令月握着茶盏的手僵硬, 失声惊呼。

宋鄂立定心思,陈声诉说, “郡主双足这几年治疗颇多, 按说机体已经无恙, 如今所差便是就是起身契机而已, 这非大夫医力所能及,需要郡主身体自我修复。按照医理,女子一生身体生长自我修复机能最旺盛共有三个时段,一是幼年之时, 二是少女时代葵水初潮来临前后,第三,便是生养之后坐月子的时候。身体机能旺盛,修复能力极佳。”

“郡主如今年已二十,前面两个时段已然错过,不可再说,若想要借助身体修复技能治愈足疾,便只能是生养子嗣,待到瓜熟蒂落坐月子那一个月时段之中,由微臣倾尽全力治疗,,说不得能够一举成功。”

顾令月面上神色连连变幻,断然拒绝,“我不干。”声音坚定。

恢复健康确实是她心底深处殷切渴望,若是能够重新站起来,像一个正常行人一般行走,她情愿折寿十年。可若是要利用生育子嗣来达成,她却是绝对不肯的,宁愿一辈子都坐在轮舆上,也不会干。

宋鄂见顾令月态度拒绝坚定,神色讶然。

目光投到顾令月身后,见着出现在其处的人影,陡然一惊,整个人拘谨立了起来,望着顾令月的神色充满了担忧。

顾令月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回过头头去。见着了立在在殿门前的黑色冕服衣角。

姬泽负手而立,心中郁满了风暴。

他从前朝退下,回到后殿,行到殿门之处,恰巧听闻顾令月拒绝生子的话语。面色神色难看至极,勉强忍住,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殿中宫人瞧着皇帝神色,知道其心中怒火万端,噤若寒蝉,垂着头连忙退下。

宋鄂留在最后,瞧着姬泽神色,忍不住劝道,“圣人,这等法子不过是微臣出于臆想,是否能奏效尚不确定,郡主虽……”

姬泽蓦然暴喝,“下去!”

延嘉殿中人影退了个干净,仅年轻的皇帝和他深爱的情人留在殿中。

顾令月垂头,心中略略生起一丝惊慌之意。她自知事以来,从未见过姬泽如此暴怒之时。

姬泽望着顾令月的容色,问道,“为什么?”

顾令月不自在的转过头去,“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如今还年轻,不想那么早生孩子。”

“借口!”姬泽大声喝道。面上泛起一阵讥诮如刀的冷笑,“连高孝予那样的人,你当初都愿意为他生下孩子,如今却对为朕生子反应这么激烈。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朕竟然连高孝予都不如么?”

顾令月不意姬泽如此,别开眼睛,闭目不语。

姬泽大声道,“告诉朕你究竟是为什么。”

顾令月眼圈儿一红了,忍不住胸中汹涌情绪,大声嚷喝道,“因为我不想要我的孩子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们这段感情,本就是一直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只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便是日后落到尘土之中,也不过是赔上自己罢了。可我若有了孩子,绝不想他过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她眼泪缓缓坠下,

“我若生孩子,便要他一辈子过的好好的。天家凶险,皇舅舅一生共育有十二个皇子,如今尚存活在世的,不过仅有三人而已。”抬目逼视姬泽,“九郎,您现在对我很好,可是人生一辈子太长,如何能够保障一辈子长久呢?若我生下了子嗣,他日后没有个好结局,我又如何忍心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姬泽听闻顾令月话语,一颗心沉下去,“你难道这般不信任朕,信不过朕能护住你们母子安全?”

顾令月唇角泛起一阵凄凉笑意,道,“圣人您如今是真真切切爱我的,我能感受到。可是在你的心中,始终是江山社稷最重。”伸手抚住腹部,

“他是我的孩子,若是日后江山社稷有需要,您许是会放弃他。可他若是此时出生,便是长子,母亲为宗室出女,身份高贵,又曾有盛宠,若不能为帝,日后又哪里有活路呢?”

延嘉后殿静静矗立在大明宫中,檐角深翘,天然风流。

宋鄂立在宫道之上,思及此前帝王和昭国郡主横眉冷对,殿中满是郁力场景,蹙起眉头,心中为昭国郡主忧虑。

梅仙听闻殿中前事,倒竖柳眉,喝道,“宋鄂。”穿过廊道急急走到宋鄂面前,“此前你在殿中,和郡主说了什么话?”

宋鄂思及前事,心中也自生出一丝微悔之意,“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治疗郡主足疾,和郡主商谈了一下治疗之法罢了。”

“是么?”梅仙闻言意殊不信,面上露出狐疑神色,“如今郡主和圣人在后殿中争执,圣人素来爱重郡主,从来不对郡主摆任何脸色。今儿却殊是不同寻常,是否你此前说了什么胡乱话?”

宋鄂闻言高高吊起眉头。

他建议顾令月怀子妊娠,确实是出于医者治疗的考虑。虽则如今造成圣人和昭国郡主的争吵,却实非本意。

“你觉得我会说些什么?”宋鄂神情冰冷,“我会故意生坏心,说些挑拨话语,造成圣人和昭国郡主不和?”

梅仙为昭国郡主身边奴婢,对顾令月忠心。见昭国郡主此刻陷入不利状况,不免担忧,闻言生硬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可圣人和郡主情分深厚,如今确实很是不谐。”

宋鄂冷笑一声,心境灰暗,望着梅仙,“梅娘,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倾慕之意。可不该这般质疑我的人品。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般卑劣之人?”

梅仙闻言怔在当处,一时噎住说不出话来,“我?——”

宋鄂呵呵而笑,笑声心痛。一步步的进逼,“梅娘,这延嘉宫中,忠心昭国郡主,为其担忧的绝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却只有你怀疑到我头上,特特感到我面前质问。你这般,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梅仙愕然,逼的后退一步,“我不是这般?”惭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驳宋鄂的话语,不肯再与宋鄂搭话,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匆匆的奔走。

宋鄂望着长廊上梅仙匆匆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面容上出现萧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