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周宗人令魏王到访玉真公主府。与玉真公主寒暄片刻后,说起圣人后宫之事。
对面案上的茶盏冷却,魏王早已离开,玉真公主端坐在鸡翅广榻上,面色阴晴不定。
王皇后被废,如今后宫为主。魏王身为宗人令,想进言皇帝立后。托自己前往宫中游说。
玉真公主虽性喜交流广阔,为人却谨慎不过,少有参合到皇帝私事中去。若是平常,自己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是此时却想起了前日里自己和顾令月的一番对话。
“……小姨,你知道么?我在北地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当年在湖州,我的消息是天册五年被报上来的。”
“什么跟什么?”自己念了一句,方明白过来。面上神色登时倏变。
“若是圣人肯早些将我接回,我可早些和阿娘团聚,阿娘也会少度过一年思女之痛。最重要的是,”目光触及自己的双腿,闪过哀恸之色,
“我就不必因为跌落假山不得及时医治而罹患足疾,这么些年都不能走路了。”
玉真公主面色变幻不定,若只是和亲一事,当初并非故意,如今也已时过境迁,假以时日,阿顾想必能够彻底放下。
可若纠缠上这件事情。这般的话,也难怪阿顾念兹在兹,不肯释怀。
玉真公主心中暗暗叹了一声。阿顾存了这个心结,与圣人之间关系必定不能回到最初。自己作为姨母,总要为这个外甥女多做一些,庇护她风雨。
下定决心,振奋精神,吩咐道,“缕银,给我向宫中递求见折子。”
玉真大长公主乃是圣人嫡亲姑母,情面颇大。折子递上去第二日,宫中便有旨意下来,宣召玉真公主次日进宫。
玉真公主第二日一早便按品大妆,李玄绕在公主身边,赞道,“公主今日当真威严。”
玉真公主瞧着李玄在自己身边环绕踟蹰的模样,啼笑皆非,“郎君平日里这个时辰不是早就出府在长安集市上吟游荡喝去了,今儿怎么这么奇怪,一直留在这儿瞧我梳妆打扮呀?”
李玄闻言面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意,“听闻公主今日入宫?”
玉真公主眉眼之间带着一丝了然之意,“玄郎这般施为,是想随我一道入宫拜见圣人?”
“正是。”李玄道,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倾慕之色,“今上雄才大略,主持攻克了孙童之战,玄早就久仰圣人风采,若能一睹圣人风采,虽死无憾矣!”
玉真公主听闻李玄称赞自己侄儿,眉眼之间舒适畅意。“我知你的心意。只是今日我入宫,与圣人说的乃是天家私事,闲人不便在场。”见了李玄陡然垮下来的神色,不由失笑出声,
“你不必失望。要见圣人,日后会有机会的。”攒着李玄的手,柔声道,“圣人是谁,那可是我的嫡亲侄儿。你如今既和我在一处,难道还怕和别人一般没有机会见圣么?”
李玄眉宇中重现欣喜之意,“真的?”
“自然是真的。”玉真公主承诺。
李玄这方转喜,哼了一声,挺直背脊,“天色不早,公主早些入宫,莫要耽搁时辰。我待会儿也要出府了,晚间再回来。”
玉真公主目送李玄离去潇洒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笑容。
太极宫玉真公主见圣
太极宫宫观高大。
姬泽在行云台上接待了玉真公主,含笑道,“玉真皇姑这些日子气色不错,蜀地一行,想来见了不少风光。”
玉真公主虽然行径荒唐,听着皇帝侄子提及自己的荒唐行径,也不禁脸蛋微红。“圣人竟是取笑我了。”
姬泽微微一笑,端起面前越瓷茶盏饮了一口。
玉真公主瞧着茶盏茶汤青碧,不似一般常见茗茶,奇道,“圣人如今饮的是什么茶?”
姬泽放下茶盏若无其事道,“这是宜春的明月雪团,最近朕饮着倒好,常常饮用。”
“哦?”玉真公主奇道,“天下名茶凡几,这等茶名我倒是没有听过。圣人喜欢,想来滋味特别。日后我倒要尝尝。”
姬泽淡淡一笑,“世上不是非名茶就没有滋味的。不过是朕如今好这一口罢了。”转了话题,“姑姑今日入宫是为了什么?”
玉真公主正色道,“今日妾身进宫,是代表宗室的意思的。如今山东黜落,王氏自戕,大周后位空悬。宗室的意思,后位不应空悬良久,当另择贤良淑女以任新后。不知圣人于立后之事有何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唔!送别王合雍!
这又是一个我珍爱的角色!
其实我觉得这本小说中我对女性角色很是宽容,塑造的很多女性角色都是着力描写她的闪光点的。部分角色性格魅力某些瞬间甚至可能强于女主。大家注意力不必总是放在少数极品身上。
第二十六章
姬泽端着茶盏,目光轻嘲。“后位教化天下, 不可轻易与人, 当初皇祖母为我择后, 费了足足数年功夫,才选中了王氏。如今王氏因家族之过自戕,朕想慢慢择选出一位适合的皇后, 此事不必过分着急。”
玉真公主知这位皇帝手腕强干, 性子独断,不是常人能够轻易影响的。今日不过是入宫走个过场, 见了姬泽这般发话,便也无异议,“也好, 只是这般, 您后宫中的事体, 由谁主管。”
姬泽道, “朕后宫清净,并无多少事体, 诸人之中既是薛氏出身地位最尊, 就由她暂摄即可。”
玉真公主闻言轻轻蹙眉, “按说圣人后宫之事, 臣妾不该当多说,只是薛氏毕竟……。”
姬泽闻言唇角轻翘,“朕知晓姑姑意思,薛氏为人品性, 朕还算知道,还算知趣,不会做出僭越事体。”
玉真道,“圣人心中有数,便也好了!”
姬泽垂眸望着盏中碧色茶汤,轻轻旋转,忽的开口问道,“听闻阿顾前些日子去了小姨府中?”声音低沉。
玉真公主听闻皇帝提及自己心爱的外甥女,眉目之间都带了一丝柔和之意,“是啊。阿顾是个敏感的小性子,听闻王氏自戕,跑到我那儿哭了好一阵子。我安抚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姬泽闻言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凝紧,过了片刻方道,“昔年丹阳皇姑对朕有恩,朕对她母女不住。好在上天保佑,阿顾能平安归来,朕心甚慰,有心弥补,只是毕竟阿顾是女子,朕怕做的事情不合她心意。皇姑姑乃是阿顾最亲近的长辈,阿顾对您最是亲昵,心事烦扰都愿意向您倾诉,还请姑姑多加疼疼阿顾,好生抚养,莫要让她再受一丝一毫委屈。”
玉真公主听闻姬泽郑重托付顾令月之事,心中不自禁闪过一丝愕然。一时想不清楚,笑着道,“瞧圣人说的。阿顾乃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难道不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