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吃草,人吃干粮,人和马都疲惫不堪。
左震摘下头盔,整个人倒下,平躺,仰望天空,“唉哟,娘哎,腰酸背痛,老子得躺会儿。”
郭弘磊身上几处负伤,虽不致命,却失血不少。他也躺下,枕着头盔,拽过干粮袋,解开,塞给同伴一把肉干,“吃午饭了。”
“谢了。”左震懒得拽自己的干粮袋,就着河水吃肉干,半晌,“呸呸~”两声,双手揉腮,嫌弃道:“这肉干,刚开始觉得挺香,但吃多了,嚼得腮帮子疼,远不如咱们的馒头和饼。”
郭弘磊颔首以示赞同,举起肉干看了看,“又硬又韧,嚼起来确实费劲。不过,总比饿肚子强,将就。”
“今天又杀了一群敌人,痛快!他们似乎完全没料到,咱们竟敢深入草原,攻其不备,嘿嘿嘿。”
郭弘磊莞尔,“又多了一队追兵。”
左震使劲咀嚼,“嗳,无所谓了,好比债多不愁。”
“也是。”
左震出神地仰望天空,片刻后,小声说:“老弟,咱们只剩一千多人了,阵亡过半,伤员也不少。”
郭弘磊亦仰望天空,“对。”
“你说,”左震扭头,越想越焦躁,耳语问:“究竟为什么,援军至今没出现?莫非……将军根本没派援?他不管咱们的死活了吗?”
为了避免军心动摇,郭弘磊耳语答:“我相信将军,他绝不是那种人!或许,咱们派出去报信的人,都被敌兵截杀了。”
“可恶,可恶!”左震无可奈何,咬牙切齿,苦恼问:“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郭弘磊目光坚毅,“策略不变。迂回作战,设法南下,早晚会回去的。”
“但事实上,咱们越来越往北了,估计快打到敌人老巢了。”
郭弘磊宽慰道:“不至于。如果真找到敌人老巢,若能捣毁,咱们算是死得其所了。”
“兄弟,你当我怕死?”
“岂敢?小弟几时有这个意思了?”
左震食不知味,慢吞吞嚼肉干,“老子敢从军,就不怕死。只是觉得愧疚遗憾,唉,我恐怕不能给爹娘送终,也看不见儿子成亲、女儿出嫁了。”
郭弘磊低声说:“你的孩子都有十几岁了,而我,家父早逝,家母健在,长子四岁,小女才周岁——我若是战死,养家的重担,多半会落到拙荆肩上。”
左震拍拍同袍胳膊,“愁什么?你不是有两个弟弟吗?”
三弟天生病弱,四弟玩心重不成器。郭弘磊沉默,不由得苦笑。
左震会意,安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有烦心事,但、但不用忧愁,假如咱们阵亡,按律,朝廷会给烈士亲属发一笔抚恤银的!”
郭弘磊内心滋味难言,目不转睛,凝望天空云朵,盯得眼睛发涩时,蓦一阵晕眩,仿佛看见了妻子的笑脸,瞬间黯然神伤,“我和你一样,无惧为国捐躯,只是放心不下亲人,害怕我死后,家小受欺负。”
“你夫人是知县,你岳父是朝廷大员,谁敢欺负你的家小?”左震劝解朋友,“尽瞎操心!”
郭弘磊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岳父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年初已有告老之意。拙荆再有本事,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偶尔难免顾此失彼,实在令人担忧。”
“啊?这、这……”左震猛一拍草地,“嘿,看来,咱们必须活着回家才行!”
郭弘磊见同伴振作起来,悄悄松口气,豪迈附和:“对,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草原!”
第248章 密商抓捕
“图宁卫吃败仗了”、“图宁卫将士叛变了”、“图宁又兵荒马乱了”……坏消息不胫而走, 像长了翅膀,传遍西北,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越来越离谱,一时间难以遏止。
消息传到西苍,赫钦郭府上下都听说了。
夜晚·后衙
姜玉姝沐浴后,惯常迈进书房忙碌。
初夏, 她身穿妃色寝衣, 秀发悉数挽到耳后, 半披散,忙中抽空拆阅信件。
翠梅失魂落魄,靠近烛台, 心不在焉地挑灯芯, 结果一个不慎, 蜡油滴到手背上, 烫得“嘶~”一声。
“怎么了?”姜玉姝闻声抬头, 叮嘱道:“毛手毛脚的, 小心点儿, 你快临盆了,歇息去,别陪着我熬夜。”
翠梅回神,拿帕子擦掉蜡油,忧切思念丈夫, 摇头道:“奴婢不困,躺下也睡不着,就想给夫人沏沏茶。”
“叫小双或小霞沏茶即可,用不着三个人。”
“她俩在厨房呢,做几样拿手点心,请您品尝。”
姜玉姝一目十行,阅毕,又拆开一封,头也不抬道:“你们品尝,我不饿。”
“这大半个月,夫人眼看着变瘦了,黄县丞那么古板木讷的人,今天都忍不住关心问候您的身体。”翠梅很不放心,劝道:“顿顿吃得少,晚上好歹加一餐,保重身体要紧。”
这大半个月,姜玉姝寝食难安,心力交瘁,迅速消瘦。她垂首,默读来信,鼻尖、下巴、脖子、腕骨、指骨……明显变瘦,平静表示:“快六月了,我苦夏,胃口差,所以瘦了点儿。不必大惊小怪的。”
“可是,点心马上做好了,全是您平日爱吃的。”
姜玉姝把看过的信放在右手边,瞥了心腹一眼,妥协道:“行,那就尝尝。”
“哎!”
翠梅勉强扬起笑脸,一边磨墨,一边问:“需要回信吗?”
姜玉姝颔首,利索铺纸,压上镇纸,提笔蘸墨,“亲戚朋友关切来信问候,不回信,就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