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哲规规矩矩的,言听计从,洗手擦脸,刚想坐下喝茶,却仓促站直了,腼腆道:“二嫂,你也坐。”
姜玉姝摇摇头,笑道:“不了,我得去厨房看看。三弟,无需拘礼,等吃完晚饭咱们再细聊,如何?”
“好。”郭弘哲连连点头。
姜玉姝叮嘱道:“小胡,照顾好他。”
“是!”胡纲喝水解了渴,快速整理行李,勤勤恳恳。
片刻后·马厩旁
夕阳已坠入西山,暮色沉沉,风沁凉。
姜玉姝耐着性子,严肃道:“方大夫,我并非逼问,而是不得不问清楚,事关病人,请你如实相告。”
“唉哟。”方胜愁眉苦脸,暗中叫苦不迭,不时偏头看厢房与堂屋,为难道:“府里的家事儿,我是真不太清楚!您若想打听,还是问胡纲吧,那小子伺候三公子多年,许多事儿都知情。”
姜玉姝倍感头疼,略一思索,正色道:“你误会了,我没想打听家务事,只是想问问病人的病情。我虽不懂医术,但刚才观察三弟的气色,他似乎旧疾复发,对吗?”
“对。”方胜一声长叹,犹豫半晌,支支吾吾,最终自个儿憋不住了,无奈告知:“其实,半个月之前他就发病了!当时,我立刻用早年御医给的方子救治,病人服药后渐渐好转。谁知,二公子忽然来信,请老夫人加派人手上赫钦,他一听,当即表示乐意北上!”
姜玉姝疑惑问:“奇怪。三弟乐意,老夫人就准许了?”
方胜摇摇头,盯着马厩的柱子,含糊答:“老夫人初时拒绝,可三公子不停恳求,甚至罕见地使性子、闹别扭。咳,有天晚上、有天晚上争吵——具体我不清楚。总之,老夫人最终答应了,派我陪同照顾。”
姜玉姝没再追问,沉思半晌,缓缓道:“我明白了,多谢告知。既有病人,可带了药材上来?”
“带了!足足三大包袱,其中有两味名贵的,乃穆老将军所赠。”
姜玉姝由衷地松了口气,催促道:“我看病人的气色实在是差,故有些事不敢贸然问他。方大夫,烦请尽快配几服药,煎好了让他喝。”
“放心,我早已配妥,这会子胡纲应该在煎着了。”
姜玉姝再次松了口气,微笑道:“很好。那进去吧,吃完饭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早我带你们下地!”
“哎,是。”方胜如蒙大赦,生怕对方逼问自己为难之事。
数日后·清晨
姜玉姝带人上了坡地,忙碌查看一大片土豆,唯恐发现病虫害。
“二嫂!”郭弘哲远远地招呼,被小厮胡纲搀着爬上缓坡。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唇仍无血色,却笑容满面,双目有神。
“咦?”翠梅等人探头,“三公子怎么上来了?看他累的,脸都白了。”
姜玉姝诧异起身,不放心地问:“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平地除草吗?”
“忙了几天,平地已无草可除,我上坡地瞧瞧。”郭弘哲文质彬彬,言行举止从容舒缓,即使蹲着也是端端正正。他擦擦汗,低头嗅闻逐渐枯萎的花朵,惋惜道:“可惜,我来迟了,错过了盛放的时节。假如早来半个月,即可见识六十七亩绿叶黄蕊白花瓣随风摇曳的美景。”
姜玉姝笑了笑,“明年还会有的。其实,刚开始觉得美,可多看几天便习以为常了,没什么稀奇的。”
“明年?唉,我不一定等得到了。”郭弘哲怅然眺望远处群山,喃喃道:“方大夫苦苦隐瞒,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恐怕熬不过今年去。”
姜玉姝一愣,忙宽慰道;“胡说!病中的人容易胡思乱想,你不是正在好转么?再休养些日子即可康复!”
“好不了的。”郭弘哲心平气静,说话总是中气不足,透露道:“小时候,父亲请了御医为我看病,他们以为我在昏睡,其实我是清醒的,只是精疲力倦,懒得睁开眼睛。那次,御医亲口说,我这病是天生的,无法治愈,注定不长寿,恐怕活不到成年。”
别说这一世,即便上一世,心脏病也难治。姜玉姝掩下怜悯,坚定道:“慌什么?御医说‘恐怕’,而非‘一定’。你这病,尤其得放宽心,最忌忧愁。三弟,千万振作些!”
“二嫂放心,我会按时服药的,尽力多活几天。”郭弘哲瘦得脸颊凹陷。
姜玉姝简直没辙,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安慰道:“小小年纪,别老是说丧气话,不吉利。倘若被你二哥听见,必定是不允许的。”
“二哥?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我特地赶来赫钦,是有几句话想——“郭弘哲满怀期待,轻快站起身,却瞬间天旋地转,踉跄摔倒——
第46章 收获之季
“小心!”姜玉姝吓一大跳,仓促伸手意欲搀扶, 却只抓住了病人的一片衣角。翠梅等人急忙起身, 飞奔靠近。
“公子!”贴身跟随的小厮胡纲抢步凑近,半空中一把捞住病人, 却因年少瘦小体力不足,两人都摔进了土豆丛里。
胡纲一咕噜坐起来, 与姜玉姝一同搀扶病人, 悬着心关切问:
“三弟?你怎么样?摔伤哪儿了?”
“公子?公子,是不是又难受了?”
郭弘哲仰面半躺着,脸色惨白,虚汗涔涔, 打湿了鬓发。他双目圆睁,眼前时而发黑, 时而冒金星, 映入眼帘的东西要么暗沉,要么白得发亮,耳朵里听不清七嘴八舌询问声。
姜玉姝见病人眼神发直, 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催促道:“方大夫呢?赶紧请他来救人!”
“哦, 好!”
邹贵刚转身, 却见方胜已匆匆爬上缓坡。
一圈人围着,姜玉姝语速飞快, 简略告知:“方大夫!阿哲摔了一跤,人毫无反应, 不知是中暑还是发病了。”
“我瞧瞧!唉,眼错不见一会儿,他怎么上坡了?胡纲,你小子糊涂,本该拦着的。”方胜气喘吁吁,一屁股坐下,熟练地诊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胡纲惴惴不安,嗫嚅道:“三公子他、他——“他结结巴巴,耷拉下脑袋,不吱声了。
混乱中,姜玉姝瞥了瞥胡纲,当下顾不得细问,一行人合力把病人背下山,送其回家歇息。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