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磊失笑问:“你敢?”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逼急了,看我敢不敢!”姜玉姝心思飞转,掰着手指头细数,“到时,如果势单力薄,在西苍,可向穆世伯、潘百户以及知县求助,龚大哥也算一个吧。都中亲友就多了,数不过来,其中有几个肯定愿意帮咱们解围!”
郭弘磊心知肚明对方忧愁,安抚道:“你放心,我会谨慎与人打交道的。”
而后,潘奎按着佩刀,嚷道:“一刻钟到了!弘磊,且将儿女私情放下,随我回去拜见千户。”
“是。”
夕阳西下,暮色四起。
一行人牵着马,齐整戎装中夹杂平民打扮的四个郭家人。
县丞刘桐和里正等人闻讯赶来相送。刘桐拱手,关切道:“各位多保重,祝平安凯旋。”
郭弘磊抱拳,恳切答:“郭某冒昧,斗胆相求一事,求您——”
刘桐会意打断道:“不必多说,我明白。姜氏由知县委派来此屯田,而我分内监管着新粮种,恰同办一事。放心吧,即使我回县衙处理公务,也会留下人手盯着粮作物的。”
“多谢!”郭弘磊感激躬身。
“走了。”潘奎上马,冲刘桐抱拳道:“刘大人,告辞。”
因着对方是知县堂弟,刘桐熟稔嘱咐:“多加小心,改天我请喝酒。”
“哈哈哈,那我记着了!”语毕,潘奎扬鞭,大吼一声“驾“,策马启程。
郭弘磊伤势痊愈得七七八八,敏捷上马,低声道:“进屋去吧。用不着伤心,我一有空就回来。”语毕,他打马追赶潘奎,绝尘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暮色深处。
破旧村院围墙旁,姜玉姝久久地目送,一声长叹。
翠梅无精打采,闷闷道:“唉,今天是姑爷生辰,他连面也没尝一口,就被叫走了。”
“军令不可不从,将士违令必遭严惩。”姜玉姝神色凝重,肃穆道:“如今我只盼大乾尽快击溃北犰、早日收复庸州,所有人安宁太平地过日子。”
“对!”潘嬷嬷泪花闪烁,“早日打胜仗,公子才能常有空回来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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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唯一一个小厮叫邹贵,沮丧喃喃:“我只差一岁,军中就不肯收,非得满十六岁。”
管事周延语重心长,叮嘱道:“公子带人一走,此处只我和你是男人,屯田时,你小子务必用心,老实听少夫人的吩咐干活!”
邹贵连连点头。
里正刘三平旁观半晌,磨磨蹭蹭地近前,搓着手告知:“草木灰都烧好了,全堆在我家院子里。放心,我亲眼看着乡亲们烧的,绝不是图省事去田里刮的。”
姜玉姝回神,振作道:“辛苦各位了。其实秸秆灰也行,只是敌兵火烧庄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大风大雨,田里的灰烬难以收集,新烧反而更快。”
异世无法配置药液脱毒,只能用土法拌种。
谈起正事,刘桐便问:“你怎么挑了大片坡地?平地不合适吗?”
姜玉姝解释答:“我原打算全挑平地的,但偶然发现一处缓坡土壤疏松肥沃,而且地被主人家年初深翻过,十分适宜土豆。所以我决定试试。”
“行,听你的!除了你,别人根本没种过,只能拭目以待。”刘桐无计可施。
姜玉姝早已盘算过了,有条不紊地说:“土豆几乎都发芽了,倒省了催芽的功夫。事不宜迟,明早我带人切块拌种,田地请尽快按昨天教的那样挖好沟,等一切准备就绪,即可下种!”
“十天,别忘了。”刘桐生怕延误,谆谆提醒道:“知县大人有令,咱们必须按时完差,不然要挨罚的。”
姜玉姝正色道:“自当尽力!”
一听知县降罪,里正慌忙表示:“六七十亩地而已,这两天我已带领乡亲们忙妥大半了,最迟后天,一定忙完!”
“这就好。”
夜间。堂屋
入夜后的刘家村黑漆漆,日子艰难,村民舍不得费灯油,早早便上炕安歇。
方桌陈旧,红漆斑驳褪色,一盏油灯孤光摇曳。
姜玉姝眸光沉静,暗中琢磨措辞,扫视带来赫钦的人手:翠梅、小桃、潘嬷嬷、邹贵,以及周延夫妇,微笑道:
“赫钦兵荒马乱,难得各位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来此屯田。你们的举动,我和二公子全记在心里了。”
“这是应该的。”
“奴婢本该跟随伺候。”
“公子待小人有恩,小人甘愿追随!”众仆纷纷表明忠诚。
姜玉姝抬手打断,脸色和缓,语调却坚决,严肃道:“为了安稳屯田,现在我提醒几件事,请各位牢记。第一,咱们是犯人,不宜主仆相称,叫外人听着不像话。”
“那、那该怎么称呼呀?”小桃茫茫然。
姜玉姝笑答:“随你们喊,我不在乎这个。”顿了顿,她继续嘱咐:“第二,平日别穿金戴银佩玉、别涂脂抹粉、别用绫罗绸缎……总而言之,衣食住行尽量朝乡民靠,免得外人议论流犯日子富足。当然,吃饱喝足穿暖是应该的。”
“少夫人言之有理。”潘嬷嬷十分赞同。
姜玉姝顺势道:“我向县令揽下了栽种土豆的差事,满脑子全是种地,家务就交给嬷嬷和周管事负责了。”
“哎,是。”潘嬷嬷紧张躬身。周延原本是侯府中等管事,已历练多年,稳重答:“您放心,小的明白了,一定认真比着村里的日子,仔细琢磨,避免引人非议。”
姜玉姝点了点头,赞道:“好,这样想就对了!老夫人在长平管着大家,我在赫钦管着小家,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刚才提的两条,其实是为每个人着想,各位切莫疏忽。另外,我每月会给一定的银子,供日常花销,譬如生病或受伤,请医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