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支鸟枪的主人是两个清代装扮的年青人,光着锃亮的脑门儿,梳着长长的发辫,穿着灰布衣服和黑布鞋,打着绑腿,腰间挎着火药葫芦和牛皮铁砂袋。其中一个的手里拎着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另一个肩上扛着一只狐狸,两人惊讶地看着他俩,四只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康凡感觉到了梅香的紧张,肩膀的肌肉被她抓得生疼。
四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视良久。
尽管康凡早已猜到这次他们肯定是穿越了时空,但苦于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不敢盲目确定。眼前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猎户终于证明了自己这些天的猜测:这是清朝人。他们来到了清朝!
定了定神,康凡首先发问:“请教二位仁兄:这里是什么地界?”
左边那个蓄着胡子的猎户答道:“此为宁武府地界。”地道的山西口音。
“那这条河就是汾河了?”康凡问。
蓄着胡子的猎户狐疑地看了看他,点头应道:“正是。”
康凡现在彻底弄明白了所处的地理位置,坐起来,转头对梅香说:“汾河为山西第一大河,纵贯南北省境,而我们的营地就在汾河河谷里。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偏离原来所处的位置,只是时代改变了。”
梅香哑然地张大了嘴,“什么?时代改变了?!”
康凡转头又问:“请问这位大哥,现今什么年月?”
两个猎户相视一笑,蓄着胡子的猎户这样回答:“现今是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十六日。”。
康凡捧了梅香的脸,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梅香,好好听着:我们经历的那场变故是一次时空穿越,就是说我们从二十一世纪初回到了十九世纪末的一**五年。”
梅香把双手盖在他的手上,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说我们来到了戊戌变法的那个年代?是说我们正和光绪皇帝、慈禧太后、义和团、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等的生活在同一个时代?!”说着说着,她的泪水涌出眼眶,粉嫩的双唇颤动着,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不太准确,但差不多。”康凡琢磨不准受到强烈刺激的她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好一阵子过去,梅香才恢复意识,低了头梦呓般地自言自语:“那也好…我们就别想着回家的事了…”说到这里,她又抬头看了康凡,一脸的无助,可怜兮兮地问道:“那康凡你就跑不了了是吧?那你就得照顾我了是吧?”
康凡想哭。
第六章 我来到了马坊乡
两个猎户领着康凡和梅香来到了一处名为马坊乡的乡镇。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首次置身于人类社会,尽管只是个小小的乡镇,但映入眼帘的真真切切的清代景物让两个人仿佛走入梦境,可这一切却都是真实的!
两人的心情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脑中一片混乱,面对蜂拥而至看热闹的乡民,只顾目不斜视地走路。
梅香和康凡都是便装,而梅香更是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运动服,十分醒目。乡民们追着他俩惊奇地看,指指点点的,越聚越多。梅香双手紧攥着康凡的一支手,紧紧靠着康凡,目光一刻不离康凡的脸。康凡尽力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此地的头面人物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瘦弱、白净的男子。脸上透出书卷气,一看就知是那种饱读诗书之流,交流起来应该能容易些。两个猎户毕恭毕敬地向这位颇有气质的乡绅汇报了情况后,便退出了客厅,康凡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在回想着自己向两位猎户编造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与梅香的来历。
梅香依然攥着康凡的手不放,手心里已满是汗水。乡绅看了看梅香,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有嘲弄的成分在里面。
“鄙人姓贺,名水长。敢问二位尊姓大名?”贺水长抱拳相问。
康凡也俯身作揖,学着贺水长的语气介绍道:“在下康凡,此为小妹梅香。初次拜会,多有唐突,还望贺兄见谅!”
梅香不知是该作揖呢还是该道万福,犹豫不决时,不由得红了脸。
见此情景,贺水长体谅地一笑,连声说道:“家中会客,不必拘泥,随意随意。来,二位快请入座!”
落座后,不等贺水长发问,康凡抢先说明来意:“早年家族前辈漂洋过海,远赴美洲淘金,一去数十载。此次携同族手足三十余人返乡祭祖,游兴高涨,不曾想迷路于贵地,多有叨扰。”
贺水长将信将疑,但一时找不出什么漏洞,沉吟着,品茶。
康凡知道从一八四九至一八八二年,先后有三十多万中国人漂洋过海前往美国西部地区淘金,第一批中国人早在一八五零年就到达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移民潮,有据可察,贺水长不可能不知道。
贺水长扣上茶杯,问道:“那几位此行有何打算?是临时歇脚还是准备久居呢?”
康凡说道:“落叶归根,打算久居。然现今尚未觅得宜居之处,正在犹疑。”
贺水长点头微笑了,“既是从大洋彼岸归来,应能知晓些许西人之长技。敢问康弟此行这一干族人之中,可有精通医理之士?”
康凡转头看梅香。梅香冲他俏皮地挤了挤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女初通医理,可斗胆一试。不知贵地何人染病?”梅香也学着贺水长的语气,却把自己逗笑了,又觉不妥,急忙用手掩口。
贺水长愁容满面,说道:“实不相瞒,鄙人膝下有一女,近日患病甚重。然多方求医,终不见好。多日以来,家中上下逢人便问,几已成心病,指望能得高人相助,救小女一命。初次见面,本不应开口相求,二位莫觉冒昧,实是束手无策矣!”
梅香说道:“那就快带我去看病人。”
贺水长惊喜之余连避讳也忘了,再不多言,拉起梅香的手直奔里间。梅香还不忘回头向康凡打了个“ok”的手势,康凡欣慰地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梅香与贺水长进到里屋后,康凡独自一人在厅里踱步。壁上尽是书画题字,水平相当的高,落款多是贺水长。看来此人修为非同一般。
梅香不愧是医学系的高材生,一会儿就从里间出来,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旅行包,拿了盒药和一包一次性注射器又急如星火地进去,康凡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大约有十几分钟的样子,梅香就和贺水长说着话出来了,俩人一脸轻松。
“怎么样?”康凡问。
梅香笑笑,“普通的肺炎罢了,打两针就见效。”
“你从哪里找来的那些药品?”康凡又问。
梅香晃了晃手中的药盒,“到底是军品,一级棒!”
康凡一惊,“是从军车上取的吧?怎么可以随便动用军需物资呢?”
梅香毫不在意,“这几天咱们吃的不都是军需物资啊?可以填饱肚子就不允许救人命?”
康凡也觉得有道理。现在是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对待吧?他不知是在问谁。
“其实这都是给你预备的。我当时想,探路既然凶险,不准备些医药是不行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梅香解释着。
药虽然是好药,医生倒也不错,但贺水长女儿的病至少得一周时间才能痊愈,康凡和梅香也只好在贺水长家住下。
贺家家境优越,除了这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外,还在乡里拥有数量可观的良田和牧场,同族兄弟中有经商的也有在朝中为官的,加上贺水长又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秀才,明礼诚信,乐善好施,所以在乡民中颇有威望。而由于梅香救了他宝贝女儿的命,康凡和梅香被待为上宾。几日以来,各样的好吃好喝可真是享用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