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大宝这才反应过来,说,“你说没有人有理由杀狗又埋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用狗的尸体来隐藏人的尸体!”
“确实。”我说,“真是处心积虑啊。因为凶手知道新翻动的土地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就在尸体之上又埋了条狗,这样即便别人发现土地被新翻动了,也不会继续往下挖而发现尸体。如果这块田地的主人没有直接报警,而是选择挖开看看,可能一起命案就真的被掩盖了!”
“想想就有些后怕啊。”林涛说。
“我很小心地挖了,应该不会对尸体造成死后伤害影响判断吧。”我说,“现在我们继续挖,把尸体表面呈现出来以后,再拖出尸体。”
又挖了一会儿,一具体态娇小的红裙女尸就呈现在了眼前。
好在这个土坑被发现得早,尸体并没有出现腐败的迹象,这给我们后期的断案提供了不少有利的条件。
我们在土坑边铺好尸体袋,然后合力把尸体从土坑里抬出来直接放到尸体袋上。
“把尸体运走。”我指着土坑底部,对林涛说,“这底下能看出什么不?”
林涛跳到坑底,对着坑底拍了几张照片,说:“没什么特别的,是用普通的铁锹挖出来的。”
“去殡仪馆吧。”我对胡科长说,“最近又到了多事的季节。”
尸体全身赤裸地躺在解剖台上,衣物已经全部被脱了下来,展平放在一旁的操作台上。死者的内裤穿着正常,但是胸罩的后带拉扣全部被扯掉了。死者外面的一身红色连衣裙穿着也是正常的,只是黏附了不少泥土。两脚没有穿袜子,但是穿了一双白色的轻质慢跑鞋。
现在并不是穿连衣短裙的季节,从裙子的质地和款式上来看,陈诗羽和程子砚出奇一致地认为这应该是死者的睡裙。
穿着睡裙,内裤完好,但是胸罩后拉扣却被扯掉了,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现象。如果是性侵,为什么外衣是完好的呢?难道是凶手得手后对尸体的衣着进行了伪装?
鞋子也有一些问题。从死者的鞋底来看,她肯定没有踏足过那片泥地,鞋底干干净净的。而且,鞋的后跟鞋帮处有明显的新鲜擦划痕迹。擦划得很深,应该不是一下两下擦划的,而是长时间与地面拖擦形成的损伤。
死者身高一米五,体重估计只有七八十斤。从样貌来看,应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死者的脸上化了淡妆,手脚的指甲也都染成了黑色。
“最烦染黑色指甲的人了。”大宝说。
“你这是歧视吗?”陈诗羽反驳道。
“不是。”大宝说,“染了黑指甲,就看不出窒息征象了。”
“好吧。”陈诗羽一时语塞。
“窒息征象,这具尸体肯定是没有了。而且,不是还有嘴唇可以看吗?”我一边检查尸表上的损伤,一边说。
“这人还好!”大宝说,“有的女人啊,涂黑口红,染黑指甲,然后还是被人掐死的。这要固定窒息征象,得擦半天!而且还擦不干净,你知道吗?”
我见大宝又打开了话痨模式,就没有继续接他的话茬,继续验尸。
尸表没有看到开放性的创口,尸体上也没有流出血迹,说明现场的鲜血都是那只萨摩耶的。
尸体没有明显的腐败征象,角膜混浊看不到瞳孔,尸斑也指压不褪色,尸僵已经开始有一定程度缓解。说明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之间。尸僵缓解对法医来说是好事,尸体检验要方便很多。虽然大关节的尸僵可以轻易破坏,但是小关节的尸僵却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
尸体的右侧腰背部有大片条状的挫伤,右上臂外侧也有大片条状的挫伤。枕部有一块皮下出血。除此之外,没有看到其他的损伤了。这只是视觉上的感觉,我触碰了一下死者的右上臂和右腰背部,骨擦音强烈,如此就知道她严重的损伤在体内了。
死者的会阴部没有损伤,精斑预实验也是阴性,没有依据这是一起性侵的案件。
除了这些明显的损伤,死者的双侧脚踝内侧有小片状的皮下出血,程度轻微。双手皮肤好像有条状平行的小的表皮剥脱,因为尸僵大部分缓解,死者右手中指近侧指关节脱位也被我们发现了。
“看上去不像是被侵害啊。”大宝也和我一起看了尸体的尸表,果真没有发现什么人为谋杀的痕迹。
话不多说,我们执刀开始解剖。
和尸表检验的感觉是一致的,死者右侧上臂复合型粉碎性骨折,一条胳膊断成了好几截。同时,死者的右侧腰背部肋骨多根骨折,骨折断端插入了胸腔。她的肺脏、肝脏和脾脏均破裂了,胸腹腔积血。
“死因找到了。”我说,“严重的内损伤、内出血,死因是失血性休克合并创伤性休克。”
“损伤严重,非人力可以形成。”大宝补充道。
“难道是交通事故?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条大马路。”林涛说。
我摇头说:“交通事故是以擦伤为主要特征的,这个死者没有擦伤,只有碰撞伤。而且,损伤一侧为重、外轻内重、一次暴力就可以形成,长骨骨折和内脏破裂处出血有生活反应,但是出血并不严重。”
“生前高坠死亡?”大宝直接接了话茬。
“是的,生前高坠死亡。”我说,“开始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死者的其他衣物都是整齐的,也没有遭受性侵犯的迹象,只有胸罩的后带拉扣全断了。现在明白了。高坠经常可以导致腰带、胸罩的崩裂。也就是说,衣物状况也支持她的死因。”
大宝刚刚反射性地接了我的话,现在转念一想,说:“不对啊!现场附近没有高楼,怎么高坠啊?而且高坠多见于自杀和意外,罕见于他杀。那么为什么会埋尸啊?”
“现场附近没有高楼,说明是移动尸体到现场的,死者鞋底干净的情况是可以印证的。”我说,“罕见于他杀,说明也有啊,并不是没有。”
“可是……可是要把一个人骗到可以高坠的地方,再弄他下去,这该有多难?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林涛说。
“我倒是想问,”程子砚小声说,“老秦刚才说是一次形成,那么她右侧肢体着地,为什么枕部还有损伤啊?”
“枕部损伤很轻微。”我说,“就头皮下一个小血肿,颅骨、颅内都是正常的。”
“会不会是被击晕了扔下楼的啊?”程子砚说。
“你不会以为死者高坠落地以后就会直接粘在地上吧?”大宝说,“会反弹啊!反弹就有二次损伤了!而且很多死者,尤其是非颅脑损伤的死者,高坠后不是立即死亡,会有自主体位变化的。”
“而且这么轻微的头皮损伤,人是不会昏迷的。”我说,“不过,还是需要找到坠楼地点,对坠楼地点进行现场勘查,对事件经过进行调查,才能综合得出自杀、他杀还是意外的结论。”
“是不是还要锯耻骨联合,才能找尸源啊?”大宝说。
我点点头,一边思考,一边授意大宝记录死者的个体特征。
“这案子倒是反转得很快啊。”林涛说,“而且也很奇怪。在一大片空地上,出现一个高坠的尸体,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啊。”
我脑子里想着很多东西,也没注意到林涛的感叹,就没有搭话。一个高坠死亡的尸体,却被人大费周章地埋了,还专门为了隐藏尸体杀了条狗,埋了条狗。这个埋尸的人,也真是够有耐心的。
就这样沉默地过了好一会儿,大宝开始宣读他得出的结果:“女的,身材非常娇小,二十二岁左右,栗色长发,喜欢染指甲。这么多条件,还是不太好查吧?”
“好查。”我一边脱下解剖服,一边说,“死者就住在现场附近不远的楼房里,很有可能坠楼点就是她住的地方。所以,对附近居民区逐一排查,肯定可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