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2 / 2)

这话一出,晏清源脸色顿时不好了,目光往他脸上一掠:“你再给我扯得漫无边际,就自己割舌头。”

算年龄,慕容将军四十有七,沉寂多年,总算好不易迎来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那罗延心里这么一琢磨,确也觉得自己扯太远,尴尬一笑,再看晏清源,却已经是个凝神的表情了,思绪俨然飘远。

“世子爷,不过,陆归菀莫名其妙问起慕容将军,也不该呀!”那罗延隐约还是觉得蹊跷。

“陆归菀,你不要管了,她出不去,你让人盯住顾媛华,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动静。”晏清源一扶额,低首看文书了。

那罗延还想再劝,见晏清源已经是个置若罔闻的模样,手底的笔,勾勾画画,专心于政务了。

遵循嘱咐,一连盯了两日,除了些鸡零狗碎的琐事,晏府根本毫无动静可言,那罗延这回亲自出马,守的穷极无聊,干脆上树,躲在肥厚的枝叶里,朝嘴里丢着核桃仁,这里视野开阔,简直一览天地小,别提多惬意。

府前马车一备,传来几声马蹄子踢踏,那罗延精神一振,抖擞万分,拨开树枝,见媛华托着个小丫头的手,钻了马车,赶车的小厮一声喝令,马儿就不紧不慢跑了起来,那阵势,也格外悠游了。

一路相随,马车朝双堂一停,把那罗延又看愣了,知道小晏近日在双堂帮忙理事,因大相国丧仪实在繁琐,诸多杂务,不由大将军府出面,都转到双堂来了。

她这么轻车熟路一进,那罗延不好跟了,思忖着多半是来寻小晏,只得放弃,命人在此留守了,一个时辰后,果然,奉命来回话时,顾媛华确实是和小晏一道出来的。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么抛头露面,也不大符合她南梁的规矩吧?那罗延一挠头,想不出什么名堂,立即赶往东柏堂禀事。

一到东柏堂,却见李元之在,中书令钟弼也在,正围着坐于案前的晏清源指指点点,再一看竹篓子,揉进了几团废纸。

等晏清源亲自执笔,写了半晌,交与尤善捉刀的中书令过目,钟弼一字一句读了,颔首道:

“大将军文辞盛也!”

晏清源嗤笑一声,扔开笔墨:“柏宫他看不懂什么文辞,这封书函,自有幕僚替他剖白。”

又议半刻,人一走光,那罗延才上前问道:“世子爷给柏宫手书了?”

“不错,该劝降还是要劝一劝,我功夫下到,听不听,是他的事。”晏清源摩挲起自己的刻章,轻飘飘说道。

那罗延无奈一应:“柏宫自打反了,不知发了多少檄文书函,可是在萧梁老儿跟贺赖眼前,把大相国跟世子爷,都骂了个遍,狼心狗肺的瘸猴,世子爷还这么好声好气地劝,属下看,一点用处也没有。”

“喜欢骂,就让他骂,”晏清源十分豁达的样子,唇角一弯,“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骂我多久?”

世子爷这几载,一直顺风顺水的,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呀!那罗延蔫蔫的,把追踪顾媛华的事一说,晏清源想了想,沉吟不语,过了片刻,不置可否道:

“她去二郎那找小晏,也说的过去,”说着,沉沉一笑,“她这个女人,有些小聪明,上一回小晏去颍川打了水漂,卢静也搭进去了,什么事都没成,她自然要换目标。”

听得那罗延如坠五里雾中,不由问道:“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熟悉的声音一起,从稍间走出个晏清泽,手上还沾着沙盘的土,他把手一拍,看向晏清源,“阿兄,那个女人也许不是去找小晏的。”

第127章 西江月(25)

那罗延一愣,不知道七郎在里头这半天捣鼓什么鬼,再看晏清源,是个不为所动的样子,只一撩眼皮,笑了笑:

“怎么说?”

本不想插话,自晏清源扶柩而归,他忙的常不见人影,一看那情形,晏清泽乖巧得很,搬回东柏堂,除却丧仪,余事也没有需要他一个小孩子家过问的,早憋了一肚子的要紧话,但看阿兄客人实在多,走一拨,来一拨,没个得闲的时候。

此刻,终于逮住机会,晏清泽走到晏清源身边,默默坐下,也不斟酌,直言不讳:

“我上一回跟阿兄说的那个人,整天藏在二哥的佛堂里,鬼鬼祟祟,脸是毁的,嗓子也是哑的,我原真不知这个人什么来头,直到阿兄回来前夕,小晏带来个女人,我亲眼看见她从佛堂出来,依我看,十有八九认得那人。”

“然后呢?”晏清源问,那罗延也是听得一脸稀奇,询问地看着晏清泽。

晏清泽往他两人脸上先后一望,顿了顿:“然后那个女人就走了。”

那罗延猛地泄了劲,哭笑不得:“七公子,你这到底探着什么了?”

说的晏清泽也跟着一委顿:“那个人肯定有鬼,我一时间,难能真抓着什么,总不能问二哥去吧?”

晏清源却笑了,扬眉问他:“我要是不在邺城,你愿不愿意给我继续盯这个人?”

大相国一去,阿兄势必要坐镇晋阳,那才是晏家武力仰仗所在,每每大战,精兵皆自晋阳而出,晏清泽自幼于此间长成,焉能不知,于是,朝他一拜,不假思索应了:

“我什么都听阿兄的!”

晏清源朝他腰间一瞥,呵呵一笑,不知他几时挂起了弹弓:“怎么,不射箭了?”

弹弓是侍卫讨好他做的,精巧别致,晏清泽早不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了,在双堂,却偏惯作出个顽童模样而已:

小弹弓天天神气一别,见了鸟就打,一打一个准,不出意外又赢得满堂彩,他整日东逛西溜,晏清河偶尔提醒两句课业,并不认真相管,见他顽劣异常,也是颇为苦恼,索性由他胡闹去了。

这个时候,晏清泽还不大想说真实想法,嘿嘿一笑,拿定主意,要按自己的那套来,便把小弹弓摸了又摸:“这个,也挺厉害的!”

几人话没说完,亲卫匆匆而入,领来一使者,见了晏清源,扑通一跪,拉出个急腔:

“回大将军,南梁武州刺史萧弄璋连破碛泉、吕梁两城……”

说完,嘴角把白沫一吐,倒地不起,那罗延忙跳出来去探鼻息,原是信使疲累至极,一口气说完,就厥了过去。

“世子爷,萧梁老儿趁火打劫呀!”那罗延一阵上火,恨的直咬后槽牙,这边火还没发完,那边新一拨军报又飞入东柏堂,晏清源接过,逐字逐句读了,朝案上一拍,冷笑道:

“他这算盘果然打的妙!”

那罗延一见他脸色却很不妙,把军报一看,简直要跳起脚来。

自入夏来,淮水泛涨,极善水战的梁军便沿河溯水北上。梁军一到,西军立撤,柏宫转手就把颍川交付了后脚跟来的高景玉,自己则率兵入了悬瓠。

一时间,河南大地,三方势力鼎足而立,柏宫把人都引了进来,高景玉趁机占了数城不说,就连萧梁老儿也这就要从东路围攻上来呀!

“世子爷,老菩萨和柏宫,一东一西,是想两面困死世子爷啊!”那罗延掩不住的怒色,灼灼地看着晏清源,手底军报,不觉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