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 / 2)

一脚踏出东柏堂,公主已经坐在马车里相候了,等七郎过来见礼,公主见他眉眼出落得俨然又一个晏清源,好感更甚,愈发痛恨自己生不出儿子,倘有个小郎君,眉眼如他,该是多令人雀跃的事情呀?

如此一想,心下更酸,好不易盼他从晋阳归家,没成想,还是在东柏堂绊住腿,一想到陆归菀那个白嫩嫩娇柔柔的人,公主眼眶子就发酸,也好,只要大将军在她这能得安慰便是,公主不得不拐弯抹角地舒起自己的心,须臾之间,念头动了无数。

手背猛地一热,原来是晏清源的手覆上来了,他冲她一笑:

“想什么呢?”

那一管鼻胆如峰,眉眼上堆簇的俱是温柔春意,正这样瞧着自己,公主心中乱跳,暗道这世上真没人比他生的更好啦!纵有千般不快,他这一笑,也都抵了呀!谁见了这笑,还能不原谅他呢?

她略放纵下自己,悄悄把晏清源的手顺势捏住了,唯恐他丢开似的,把个早就想说又没机会说的事提将起来:

“大将军年前在晋阳时,元会太后召宗室们进宫,闲话家常,就说起了陛下的婚事,太后的意思是,”话说到这,就放慢了速度,暗暗觑着晏清源的神色,见无异,才大胆续下去,“陛下他,看中了梅姐儿,说梅姐儿天姿……”

“荒唐,梅姐儿牙都没长齐,从哪看见的天姿?”晏清源一声冷笑,打断了她,公主便赶紧刹住,话锋一转,“可妾当时便也说了,梅姐儿太小。”

“怎么,他要立梅姐儿做皇后?”晏清源轻蔑笑道,“我晏家不稀罕什么皇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忽微微翘起,竟是个忍笑不笑的样子了,“唔,她那么纤弱,我担心花冠压坏了她。”

公主愣住,看他心情又转好似的,以为他说的是梅姐儿,趁机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妇人之见啰嗦异常,晏清源早听得不耐,一见她提起女儿便再没了眼色,索性只把耳朵一丢,由着她说去。

下马车,入司马门,侍卫们例行惯事先把那罗延一拦,领头的一个,趋步过来见过礼跟晏清源打起哈哈,满脸假笑:

“大将军请海涵,下官职责所在。”

说罢一打眼风,就有人上来要摸晏清源的身,手还没伸到眼前,只听哎呦一声惨叫,连带声巨响亮的耳掴子,原来都劈到这人脸上去了,龇牙咧嘴的,半捂着脸直趔趄,殷红的血珠子,很快顺指缝慢悠悠淌下来了。

这一掌,虎虎生风。

晏清泽一展扇麻的手,他今日特意带的戒指,狠狠刮了去,此刻,勃然大怒道:

“你休要放肆得太过了,大将军的身,也是你们能搜的?!”

没想到他一个半高不高的小郎君,手劲是这样的大,这领头的,打量起他眉眼,一下看出端倪,不想小郎君突然冷哼道:

“我乃大相国第七子,平原郡公,怎么,也要来搜我的身吗?”

这人听口气不善,又清傲异常,却不看他,只对着一脸平静的晏清源躬身说:

“还请大将军息怒,下官也是奉旨办事,如今河南事起,干戈未平,陛下为谨慎起见,所以才……”

不等兄长费嘴,晏清泽斩钉截铁打断了他:“放狗屁的话!没有大相国和大将军横刀跃马,沙场浴血,你还能站在这耍威风?!干戈未平,要平干戈的人就在你眼前,你是眼瞎还是心瞎?!”

眼见小郎君咄咄逼人,骂的他毫无招架之力,这人只得向晏清源赔笑道:

“是下官造次,不过,这位大将军的扈从实在不能放行,还请大将军体谅下官。”

晏清源好脾气地微微一笑:“我要是不体谅呢?”

如此跋扈!这人愣在当场,一时间四下里鸦雀无声,晏清源一行人本就姗姗来迟,前头的百官,早一一检查放了进去,就是太原公,也毫无异议,十分宽宏大量配合,轮到晏清源,忽的翻脸,同往日大有不同,这人心里犯难,一咬牙,拿定主意,说道:

“那就不要怪下官无礼了!”

“丁一山!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廷尉,定犯上的罪!”晏清源忽喊出个名字,后头一下就蹿出个人影,迅疾奔到眼前,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兵器相击,众人纷纷退避,不敢再询。

这人不及回神,就被一拥而上的守卫押解下去,半道才想起哭爹叫娘喊冤喊屈,晏清源压根不理,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干人,扬长而去。

太极殿中,群臣见他一现身,一溜的目光齐刷刷投来,晏清源噙笑闲雅走过,当真一副来赴庆功宴的模样,看得人心中起疑,左右交头接耳,觥筹交错间,很快夹杂起一片拍马溜须之辞。

未几,小皇帝认真问起晏清源晋阳诸事,一板一眼,以尽天子之责,晏清源虚晃几枪,答得则不痛不痒,态度却是十足的好,君臣两人相对,在底下百官的眼中,却也相谐。

席间,有内侍埋头跑进来,顺着边缩肩拱腰地走,一点也不起眼。

到小皇帝跟前耳语几句,小皇帝脸色微变,拿酒盏一挡,把个厌恶透顶又惶惶畏惧的心思死死压在胸口,强作镇定,扫视一圈,晏清源正推杯换盏,许是喝的开怀,颊上有了些许红意。

看他这副神情,难道大相国真的无事?小皇帝心里略微失望,和太后打了个对眼,母子俱是无言,很快,各自把目光一分,小皇帝亲自端酒遥祝晏清源去了。

公主这边在后宫偏殿相候许久,和宗室女眷们叙话良久,一干人被相引去了花园赏春,她则奉太后之命,单独留下。

用了些糕点,尝了几样新鲜瓜果,百无聊赖,太后刚赐下的东西,一字排开,都搁在眼前,先头还有几样珠宝玉饰品引得她眼前一亮,睃巡个几回,也就淡了。

实在要打发时间,公主把枝步摇插在了发间,朝落地明镜里一瞅,手不觉攀上了两腮,没在意步摇,倒发觉自己气色颇差,能不差么?自年前晏清源赴晋阳,一府上下,无所不管,一颗心要劈成八瓣来用也不够,身心俱疲,再好的面皮,也经不起这样的劳神。

明明年纪相差无几,那个陆归菀,却是羊脂一般的皮肤,剔透如水的眼睛,怎么看,都是绝色的佳人呀,公主微泛酸水,暗道这当真是羡慕不来,莫说他喜欢留东柏堂,自己若是个男人,恐怕两条腿,也要粘在东柏堂了。

一颗心,起起伏伏,就没安生过,公主把步摇猛地一抽,随即丢回奁盒,再无兴致,托腮幽幽叹了口气。

忽听殿门吱呀一声响,接着,探出个俊俏小脸,公主一起身,忙收回思绪,走了过来:

“七郎,怎么,宴会散了?大将军人呢?”

身子一闪,晏清泽进来了,呼哈出一口淡淡酒气:“差不多了,我听闻太后有事要和阿兄公主商议?公主且先等着罢,很快就过来了。”

既闻到了酒气,公主让晏清泽饮了几口茶,又给他塞颗青梅果子,立刻把小郎君酸的脸都变形,挤出个滑稽模样,他一点酸不耐,转口就给吐到盘上,却激得脑子一片清明。

“公主,臣不爱吃这个。”晏清泽眉头拧巴,哪里还是司马门前那个凌厉架势?就是个孩子而已,彼时也看得公主惊骇,他才多大的孩子呀,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真像一个人!

公主笑道:“我是怕你熏到了陛下和太后,未免失礼。”

一听这话,晏清泽眉头情不自禁一舒,嘴角弯出个轻视的意思,公主见了,心中不甚舒服,又不好说,只得笑引着他先坐了,无非问起些课业琐事,提及晋阳时,小郎君却不愿多说,一笔带过,转头兴致十足地要去会会几个侄儿,语气间,颇是热情。

到底自己是主母,子侄辈们还是同自己相亲,一想到这,公主立得诸多安慰,一时无奈自嘲,自己原从不同他那些妾室置气的,几时变得这样没有心胸了,可眼前一掠那雪团儿似的人,嗓子又陡得发干。

叔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滴漏声动,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好一阵动静,两人相视一眼,各自起身,果然,殿门再开,是他三人,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殿。

吱呀一声,殿门复又合上,晏清源似有些步履不稳,醉眼迷蒙,公主诧异看他一眼,不好相扶,只目光紧盯,暗道他酒量一向好的很,这是饮了多少?

小皇帝回头看看竟一言不发跟着大模大样进来的那罗延,嫌恶至极,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