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道,“舅太太莫说气话,倒不是不让你过日子,只要有事没事的卡你一卡,给你添些晦气,就够你堵心的。”
宋舅妈虽自恃好强,却也知些好歹,知道丈夫的顾虑和陈老爷所言是正理,何况,她嘴上要强,心下未免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让她放弃这大好赚银子的机会,她如何甘心,再三问陈老爷,“他姑丈,这么说真就不成了?”
宋舅妈张嘴就要从村长手里抢生意,未免心大。况今日过来,宋舅妈所言所行没一样叫人喜欢。只是想着去了的岳父,陈老爷还是得提点着小舅子些,道,“这要是咱家的生意,我一句话,没有不成的。舅太太别忘了,这是邵家的生意,虽则我与邵老爷认识,若是宋村长做的好好的,邵老爷就是看我的面子,也不能把宋村长换了。要我说,也不一定非要把这生意夺过来。这生意场上,分一杯羹不算大事,反正你不分也有别人来分,可要是独霸了碗,不叫别人吃这碗饭,就是大忌了。”
陈大顺听父亲这话,不禁暗暗点头。陈二顺则有些不屑父亲此言,想着若是有独霸饭碗的本事,谁会愿意分羹与别人吃。不过,陈二顺素来是个志大心空的,也只是一想罢了。
陈太太宋舅妈宋大舅宋苹一时却都没明白陈老爷的意思,宋舅妈便瞪着眼睛伸着脖子问了,“他姑丈,我这脑子转的慢,你说明白些。”
陈老爷心说,这样的愚钝,还想着独揽粮食生意呢。他的视线在诸人脸上略一逡巡,心下已是有数,看向长子,微微点点头。陈大顺明白父亲的意思,就同舅舅、舅妈道,“大舅、舅妈,我爹的意思是说,这差使邵家已是交给村长了,虽则差使没落到大舅手里,可收粮也不是轻省的活,大舅要是跟着帮把手,村长瞧着大舅跟咱家的交情,想来也不能薄待大舅。”
宋舅妈摇头,“这不成,有这样的好事,村长能便宜外人?”
陈大顺笑,“这有什么不成的?你们都是姓宋的,说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一家子。只要大舅用心帮忙,我就不信他好意思白使唤大舅。”
宋舅妈对自己村村长家的情形了解十分清楚,同外甥道,“你不知道啊,大顺,自从村长受了邵老爷的委托开始收粮,家里兄弟、小舅子什么的一伙子都过来帮忙,哪里肯用外人?”
陈大顺想着这个舅妈真是面儿上聪明,心里糊涂,陈大顺自小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一听宋村长把兄弟、小舅子都张罗到一处,便知这事长不了的,陈大顺含笑,“这也要吃饭了,一会儿吃过饭我再与大舅说,舅妈只管放心就是。”
宋舅妈没听得一句准话,哪里能放心,中午饭虽则鸡鱼肘肉俱全,却是吃的心不在焉。待陈大顺私下对宋大舅面授机宜,下晌午,宋大舅方带着宋舅妈告辞而去。
陈大顺回房时,褚韶华正收拾着回北京的东西,见丈夫回屋,先给他倒了盏温水给他,道,“看你没少费吐沫,赶紧润润喉。”又问,“跟大舅说明白没有?”
“说明白了。”
褚韶华看他中午吃酒吃的不少,虽已吃过醒酒汤,仍是有些酒气,遂又给他兑了碗梅子露,给他脱了鞋到炕上靠着被摞儿歇一歇,小声抱怨着,“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过来找爹拿主意?舅妈既能打听到当初是咱家给邵家递的信儿,邵家才做成这桩粮食生意,当时邵家找人收粮时还不毛遂自荐?到这会儿才来说,黄花儿菜都凉了,哪里还有头啖汤给她喝。”
陈大顺中午陪大舅吃了不少酒,下午又教大舅如何去村长手里分羹,只觉脑仁儿发胀,不禁用手轻轻掐一掐,道,“要是大舅能有这等机伶,今天也不能过来找咱家拿主意。”
褚韶华不是个爱唧歪的,自己也脱了鞋上了炕,说,“我给你揉揉头,这吃了酒,就怕上头。”
陈大顺还得寸进尺的要求躺媳妇腿上,褚韶华少不得要依了他,还娇声俏语的放出狠话,“可先说好,就这一回啊。”
陈大顺满口虚应,“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心下想,一回一回的说呗。
褚韶华见他眼珠一转就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轻不重的给他揉着脑门儿,说他,“光长个憨脸儿,一点儿不老实。”
陈大顺舒坦的叹口气,知道媳妇心疼自己,心下欢喜,嘴上越发如抹蜜一般,“媳妇说啥就是啥。”
褚韶华又是一乐,越发细致的服侍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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