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林染跟着修路队来到基地外十公里处进行除草修路工作。
他们这支小队属于所有修路队里混得比较差的,各种配给也比较垃圾,只有两辆吃油的卡车,拉着的十六路的砂石,除了队长和司机,其余人只能步行。
林染骑着一辆人力三轮车,车斗上放着一桶桶除草剂,还有一些除草、割草的工具。
她头戴灰扑扑的斗笠,脸颊两边挂下湿毛巾,尽量防止阳光直射。身穿着防水帆布做的工装服,可以有效防止手脚被划伤,若是遇到偷袭的小动物、虫子,也能挡上一挡,但缺点也很明显,厚重且不透气,在这三伏天里,能把人给憋得闭过气去。
刚修好的石子路并不平整,三轮车骑得很颠,林染把着车头的双手被磨得生疼,每一次蹬脚踏板也需要非常用力。这十公里的路骑下来,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嘴唇苍白,呼哧呼哧直喘气。
好在终于到地方了。
在修好的路尽头,一行人停下来,前方就是大片大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一米多高的杂草。
“开始干活!今天的任务是修出一公里路!”队长从卡车上跳下来,吆喝道。
林染刹住手刹,从三轮车上下来,用盖在头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转身拿起车上的电锯。
这电锯是改造过的,有着长长的柄,不用弯腰就能够切割杂草的根部,一旦遇到危险,还能用来当武器。
队里的黄月很羡慕:“你这电锯可比我们的剪刀镰刀什么的轻松多了,方柳婷对你可真好。”
黄月只比林染大几岁,但一张脸晒得黑红粗糙,法令纹和眼角纹里满是厚重的油脂和污垢。相比起来,林染会花时间收拾自己,最缺水的时候也会挤出一点水来洗漱,所以虽然她也被晒黑了,但显得清爽很多,和黄月站在一起像小一辈人一般。
黄月嫉妒的目光从林染脸上滑过,落到她手上的电锯上。
黄月用的是修剪花枝用的大剪刀,需要蹲下去才能剪到草根,费腰费力不说,还比较危险,毕竟谁也不知道茂密的杂草堆里藏着什么东西。昨天就听说其他修路队被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一条毒蛇给咬死了两个人。而林染的电锯让她可以站着锯草。
林染扯了下嘴角,没有回话,拿着电锯去锯草了。
末世爆发后,不仅许多人变异成了丧尸,植物也全面变异了,草本植物大多长得到处都是,又多又密,根系发达,再厚的水泥路面都被顶破,而木本植物则长得无比高大,攻击性大多很强。
这片区域被异能者清理过,丧尸和攻击性变异动物都被清理掉,危险的木本植物也被处理了,只剩下满片满片的齐腰高的荒草。修路队的工作就是把这些荒草割掉,再铺一条石子路。
原本用火烧的话很简单,但之前发生过放火烧过的地方新长出的野草很大比例地变异了,之后就不再用火烧,而是用人工切割。
林染按下了按钮,电锯开始嗡嗡地运转起来,她将锯片贴近地面,一下过去就是一片荒草被割断倒地,露出下面虬曲杂乱的根系和碎裂的水泥地面。
这电锯其实是她自己弄的,那三轮车也是她捡来破车自己一点点修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每每看到她多了点其他人没有的东西,总是要扯到方柳婷,仿佛都是方柳婷给她的,自己得了方柳婷多大的好处一样。
确实,方柳婷表面上对自己很好,嘘寒问暖,送吃的,送衣服,送伤药,介绍自己给身边的人,托关系叫人关照自己的工作。起初她也觉得方柳婷对自己很好,但时间长了她就发现并非如此。
她把自己带入她的交际圈,但其实她身边的人都很看不起自己。她让人给自己安排工作,但都是需要看人脸色的工作。她送的那些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林染起初觉得是自己贪心不足,心长坏了,得了人家的关心还要来挑三拣四,很不应该。
但后来她发现方柳婷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她很爱帮助人,但总是似乎为对方做了很多,其实都是些可有可无但说出来很好听的小事,她并没有付出很多,却得到了很好的名声和无数人的感激。
等看清了这一点,她就觉得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变得越来越陌生,也或许是自己从未看明白过她吧。她开始逐渐疏远方柳婷,方柳婷给了她什么,她都要给方柳婷算钱,方柳婷给她安排的工作她也不要了,宁愿出来做更累更危险的修路的活。
而最可怕的是,她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很容易心慌气短,虚弱无力,她以为是被丧尸咬了之后的后遗症,加上营养摄入不足,但最近一个月,她停掉了方柳婷送给她的水,改吃普通的水,身体竟然就渐渐好了起来。
林染的目光暗了暗。她偷偷托人去化验方柳婷给她的水了,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应该就会有结果。
如果真的是方柳婷做的,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们一起长大,无冤无仇,而现在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方柳婷却是双系异能者,她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自己?
……
锯了一个多小时,扶着电锯的肩膀手臂酸痛不已,她关掉电锯,把割下来的草收拾成一捆捆地扔在一旁,又从车斗上抱下一桶除草剂背在背上,戴上厚厚的棉布口罩,开始给地面喷洒。
只见那些刚被割出来的新鲜草根一被除草剂沾到,就迅速发慌枯萎。
这就是基地研究所不久前配出来的新型除草剂,高效、光谱、低用量,但同时也高毒。
林染戴的口罩很厚,尽量不让自己吸入激起的水雾,但那刺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还是不断往鼻腔里钻,让人有些头脑发晕。
除草剂喷过一遍,林染报告给队长,队长走过来,看了看她的劳动成果,点了点头,在本子上给她记了一笔:“休息一会吧。”
林染点头道谢,走到一旁摘下口罩,拧开水壶喝了口水。
队长对其他人喝道:“都给我卖力点干,看看人家林染割了多大一块地了,你们一个个慢腾腾的,今天怎么能完成任务!”
其他人便都用嫉妒或厌烦不忿的目光看林染。
林染只当没看到,她也不想这样,但只有干得多干得好,算工资和积分的时候才能分得多。
她想靠自己租个房子,不一定要是现在住的单身公寓,稍微干净点,能保证安全就行了。她想离方柳婷远一点。
如果她有异能,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哪怕是个最弱的水异能,她都能靠卖水赚钱。她拉起袖子,摸了摸手臂上的伤疤,这是末世头一天被丧尸咬的。那是一头普通丧尸,被咬后有60%的概率被感染,有30%的概率熬过去,还有10%的概率成为异能者。
林染的运气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她成了那30%,但代价是终身都不可能觉醒异能,如果当初咬她的是一头有异能的丧尸,那她觉醒异能的概率将是100%。
在末世里,没有异能不代表什么,毕竟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突然觉醒了。但如果被判定永远都不可能觉醒异能,那么这个人这一生好像一下子就能看到头了,你将永远是地上的一块泥,谁都可以踩一脚。
眼前依次闪过林家人嘲讽自己的嘴脸,林染吐出一口气,却吐不出压在心头沉甸甸的石块。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荒野般的四周,短短两年,就被这些变异植物腐蚀得几乎没有了末世前文明的影子。手指握紧了杯子,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吗?
忽然,地面微微抖动起来,所有人脸色大变:“这地下有什么吗?”
末世前发生这种情况,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地震了,可末世后不同,这种情况往往只有一个可能——这地底下有着什么可怕的变异植物的根茎,或者地底有什么庞大的变异动物从沉睡中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