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李燕麟拨动着扳指,神色莫测,“她说了些什么?”
宫人点头哈腰,惶恐不已,“陆姑娘说,殿下的字画都是古物,价值连城,她一介女子恐无福消受,辱没了古物。”
宫人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颤抖着唇说不出口了。
李燕麟抬眼看向宫人,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戾气,“还有呢?”
宫人似抵抗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陆姑娘还说,还说太子身份尊贵,她与太子云泥之别,不敢,不敢高攀。”
宫人话音落了,只听得一声脆响,是笔洗砸在白玉地砖上粉身碎骨的声音。
李燕麟忽而淡淡的开口,“你既办事不利,自去领罚。”
宫人脸色煞白,不住地叩头请罪,“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很快便有人走进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出去。
“不敢高攀?她陆月婉分明是不降孤放在眼里。”李燕麟冷笑道,眼中一片厉色,他低下头,看着桌案上那被退回的字画,让人烧了火盆进来,一副一副扔进了火中,烧成灰烬。
他如今才是大庆的太子,为什么陆月婉眼中还是没有他?
他忽而起了身,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来人!”
宫人上前一步,听了他的吩咐,匆匆离宫而去。
太师府也不平静。
月婉拒了那堆字画,心中稍有解气。
只是因为遇见李燕麟这个她最不想遇见的人,心情难免抑郁,一个人坐在清荷园的小亭里喂鱼。
她心不在焉的看着水面,一没注意,手中装着鱼食的食盒忽而倾倒,满池子的锦鲤忽而涌来,张大了嘴抢着食,月婉毫无所觉。
忽而有人大喊,“妹妹,妹妹!”
月婉回过神来,惊觉锦鲤肚皮鼓鼓还在抢食,忙拿着兜子打捞鱼食。
她看着气喘吁吁,似奔跑回来的陆长愿,皱着两弯柳眉,“阿兄,你怎么回来了?”
陆长愿似是着急,“我能不回来吗?你可知现在外头人如何编排你。我在国子监都听说了。”
月婉迷茫,却还是关切道:“那阿兄也不该回来,若是祖父知道你偷跑回来,定又要罚你。”
陆长愿见她完全不想理会外人对她的编排,却只关心他会不会被祖父罚,心中既着急又感动,“妹妹别担心,我回来前已经向先生告了假。”
“哎,现在哪里是说我的事,是你,你可知满长安都风言风语,传的有板有眼,说你之前随口提及你喜欢吴道子的画,太子千方百计替你寻来,可你竟随意将它毁了不说,还让人送回了东宫,说要太子另去寻画。”
“妹妹,可有此事?”
陆长愿着急死了,他的妹妹他如何不知,虽家中就她一个小姑娘,长辈万般宠爱,虽是有些小毛病,可娇纵这一条,对他妹妹而言,毫无干系。他妹妹就是一个无情地催他日日好生念书的‘老夫子’。
而且损了太子送的孤品字画,那就不仅仅是娇纵了,是不将太子放在眼中,甚至不将圣人放在眼中。如今外人只传她娇纵,明天会传成什么样,简直不敢想。
这也是陆长愿怎么都要回家一趟的缘由。
月婉终于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脸色如常,甚至还拿了一把鱼食放在陆长愿手中,边同他说:“他是叫人送了字画来,可我碰都没有碰一下,便让他的人带着字画回去复命,其它的事情,我一概未做。”
陆长愿与她肖似的一张俊脸上满是愤恨,“是哪个混蛋在后背散播谣言,要是叫小爷抓到,小爷定要他好看!”
他话音落了,头上却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
陆长愿还在气头上,捂着头转身,“谁敲小爷脑袋。”
“你是我哪门子的爷,你倒说说?”陆侍郎好整以暇看着他,陆长愿结结巴巴,“大,大伯,我错了。”
陆侍郎身上还穿着官袍,该是下了衙直接就来寻月婉了。
大约同陆长愿一般,为同一件事而来,月婉心中一暖,轻轻唤了声,“大伯。”
陆侍郎应了她一声,“母亲到处寻你,你先去正院,莫叫她久等。”
月婉点了头,正待要走,又被陆长愿拉住了胳膊,“你别急,我一定要把那混蛋找出来,教训他一顿。”
他话音刚落,便被陆侍郎提溜了耳朵,“你还是想想你现在该怎么给我交待才是。”
月婉不由得捂嘴轻笑,走出了老远,还能听见她哥哥哎哟连天的求饶声,“大伯,我错了,别揪耳朵,痛痛痛。”
老夫人显然是听着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生了气,“到底是谁胡乱编排,婉儿都不曾碰过那字画,何来的将字画毁了再送回东宫去?”
月婉在房外听得老夫人拍桌的震怒,忙掀了帘子进去,“祖母别着急。”
老夫人见着是她,怒气渐消,却还是不解,“到底是哪个歹人背后编排,竟敢编排到你头上,我定要你祖父将人找出来。”
月婉苦笑,她阿兄的性子果真大半都随了祖母。她端了茶水来,轻言细语安慰着老夫人,“祖母,我无碍的,那些个流言碎语又不会伤我分毫。”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她也拦不住。
老夫人却依旧生气,“姑娘家名声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