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被方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胖子，似乎有些心虚，坚毅的表情，顿时变得底气不足，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干。

“到这里来。”方香上前一步，和胖子站在一起，手扶着栏杆，轻轻地道：“用这种方式祭奠托尔斯泰将军。”

“反正要经过这里，所以……”胖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半句话，随即住口。因为某种原因，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不过，他的打算落空了。方香凝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一路来，我们的情绪，有些不对头。”

胖子讶然地迎上了方香的目光。在那双清澈而动人的眼睛中，他看见的，只有感激。

“谢谢你……”方香避开了胖子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星空，喃喃道：“重回萨勒加，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实在太过于突然了。我们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来。当我们越来越接近我们的祖国，接近这片我们曾经无数次驰骋的星空，我们就越惶恐，也越愤怒。这种情绪，在所有萨勒加籍的官兵中蔓延。我已经察觉到了，因为，连我自己也有。如果看见西约的战舰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用最愤怒的方式，去发动攻击……”

“而现在……”方香展颜一笑：“我已经平静多了。在我们最初战斗的那片星空，是泪水和托尔斯泰将军的目光，让我们平静了下来。我们明白，这是一场艰苦的战争，我们必须艰难前行。尽管我们还背负着背叛者的罪名，尽管我们有很多的愤怒，可是，所有不理智的行为，都是对自己身旁战友的伤害。”

胖子挠了挠剃成不过两毫米短发地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祭奠托尔斯泰，最大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他自己对这位宁死不屈的萨勒加老将军的尊重，可在心底深处，未尝没有收买人心，控制萨勒加籍官兵们浮躁心理的念头。作为一名心理学专家，他比谁都明白这一次祭奠，对整个舰队的凝聚和安抚作用。

胖子算不上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他没有领导一支大型军队的经验。他甚至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做好领导一支队伍的准备。

而要成为一名领导者，收买人心，不动声色地控制队伍，驱使士兵战斗，高喊着信仰和自由这一类无耻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这让胖子很痛苦。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够无耻，脸皮也不够厚。

比如说现在，他的表情就很尴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作战计划，我已经看了。”方香似乎知道这位“颇懂得什么叫羞耻”的胖子心里在想什么，转变了话题：“从侦查舰获得的外部信息来看，道格拉斯将军，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偷袭。现在，整个蓝石星，都在斐扬舰队的控制之下，长弓星域的三大跳跃点，必然也在斐扬舰队的手里，所以，藏锋舰队，只要能进入长弓星系，就能保证安全。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怎么保证藏锋舰队能够悄然通过百慕大跳跃点以及和长弓星系之间的三个公共星系。”

到这里来接应勒雷藏锋舰队的事情，在上路的第一天，方香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让她又惊又喜。

惊讶，是因为勒雷政斧，竟然能够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积攒下这最后的武力，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而喜悦，则是因为匪军一旦与藏锋舰队会师，可以预期地飞速壮大。

方香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萨勒加和勒雷的分别，她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匪军的一员！对这个团体的未来，她充满了期待。自从遇见了胖子，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得到了太多的惊喜。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她在离开长弓星系，流亡玛尔斯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跳跃点，不一定都在道格拉斯的控制之下。”听了方香的分析，胖子摇头道：“如果我是道格拉斯的话，在破坏了西约的蓝石星基地后，我会跟他们的反攻部队游斗。把长弓星系，变成这附近几个星系中的其中一个战场，而不是一个城堡！对现在的斐扬舰队来说，更广阔的战略回转空间，远比跳跃点，更值得选择。”

“你的意思……”方香惊讶地问道：“道格拉斯会放弃蓝石星？”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的！”胖子看着方香道：“能破坏的都破坏了，能抢的，也都抢了。要控制这个星域，不一定非得控制跳跃点，更没必要留在蓝石星。要知道，道格拉斯，并没有大量的地面部队。而这里，却是在西约的核心腹地，要不了一周，杰彭就能组织大规模的反攻。”

“一周时间。”方香若有所思地道：“那你和藏锋舰队的约定……”

“会师最好的机会，是在杰彭反击舰队的主力，进入长弓星系之后。”胖子斩钉截铁地道：“现在正是驻扎在百慕大星系的西约军队高度紧张的时候，按照目前的态势，他们必然要防备道格拉斯和费斯切拉，同时向百慕大和勒雷中央星域发动攻击。只有等他们调派的舰队主力，进入了长弓星系，他们的目光，才会脱离百慕大和长弓星系之间的通道。谁也不会想到，我们还在他们的身后，潜伏着一支舰队。失去了蓝石星基地的西约舰队，必然需要一条补给线。而这条补给线，就是我们打乱他们的阵脚，既帮助了道格拉斯，又能成功会师的关键。”

胖子顿了顿，接着道：“道格拉斯偷袭长弓星系成功的消息，藏锋舰队必然已经知道了，因为要尽量减少联系，所以，我们只能按照藏锋舰队的节奏来。我们必须要保证，在杰彭投入反攻之前，长弓星系是在斐扬的绝对控制之下。并且，要保证百慕大通往这里的航道的安全。”

“既然来了，我们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胖子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敲击着，憨厚地脸上，一对眼珠子转得飞快：“查克纳已经对雷斯克展开了全面反攻。这时候道格拉斯偷袭长弓星系，很显然，就是为了掐住西约的脖子，为查克纳争取时间。我们不妨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算盘打得不错。”

胖子和方香讶然回头，却发现玛格丽特，正俏生生地站在身后。

“你偷听我们说话？！”胖子一板脸，义正辞严：“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很不道德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盟军。”玛格丽特微微一笑道：“既然我现在在这艘船上，那么，我也是这支军队中的一员。你们的谈话，我只是在走过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两句而已，况且，说起双方阵营的战略部署，还有人比我更清楚么？”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胖子毫无风度地一挥手：“一边玩去。”

“哼！”玛格丽特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格拉斯率领的，是四支精锐的斐扬a级舰队。杰彭会投入反攻的部队，更是只多不少。真想不明白，两大阵营最激烈的战场上，一支破烂舰队，能起什么作用。站在这里讨论局势，妄图趁火打劫，你不觉得滑稽么？”

“数量多就厉害啊？”胖子冷笑道：“老子这辈子，打的都是以少胜多的仗！”

“盟军指挥部，有整体作战计划！”玛格丽特不屑一顾地道：“凭你们现在的实力，我怀疑，就算把一支a级舰队摆在你们面前让你们随便开火，你们都会花上半年时间。来这里，和道格拉斯将军协同作战，我不反对，可是，如果要自行其是，干扰整个战局，我就必须干涉。我可不想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你才老鼠屎呢！”胖子暴跳如雷：“你眼睛瞎了？老子这至少也是一支b级舰队！”

“谁是老鼠屎谁自己清楚。”玛格丽特悠悠道：“这一路来，跟我的推演对抗，你赢过几次？”

“那是老子怕你输了哭，让你的！”胖子恼羞成怒地道。说实话，跟玛格丽特的推演中，他实在是败多胜少。毕竟，即便每天都在学习，可浩繁如海的军事基础知识和基本指挥技巧，他还是没办法跟在黑斯廷斯身旁长大的玛格丽特相比。

“呸，不要脸！”玛格丽特一脸鄙夷。

“别看你是黑斯廷斯的外孙女，惹火了老子，老子照样收拾你。你信不信？！”

“有本事你试试看！”

看着两人大吵特吵，一旁的方香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简直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一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跟孩子似地吵个天翻地覆。谁会想到，一个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勒雷联邦英雄，另一个，是被黑斯廷斯倾力培养了二十年的军事天才？

玛格丽特，显然不知道匪军舰队真正的实力，更不知道藏锋舰队的存在。从她的立场来看，无论如何，匪军舰队在这场高等级的较量中，都是一个插不上手帮不上忙的陪衬。如果因为匪军的搅和，导致道格拉斯率领的斐扬舰队失利，对她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而胖子，偏偏就不说实话。对这位斐扬上校，他有着天然的戒心。一见面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方香笑着挽住已经气鼓鼓的玛格丽特，白了胖子一眼，圆场道：“好了，玛格丽特说的对，我们毕竟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名气喘吁吁冲上中央指挥台的参谋的声音打断了。

“报告！一号侦查舰发现大量西约舰队，目前，正向长弓星系航行。”

“什么？”三人惊讶地对视一眼，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谁也没想到，西约的动作，会这么快。要知道，道格拉斯拿下蓝石星，才不过六十多个小时的时间，按道理来说，杰彭在这里，不应该有立刻投入反击的力量。百慕大的兵力，最多够他们防御而已。要从杰彭本土调集军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有多少战舰，是杰彭的哪一支舰队？”玛格丽特急匆匆地询问道。

“不是杰彭舰队。”参谋看了胖子一眼，见他点头，才回答道：“侦查舰没敢靠近，在发现敌方舰队的第一时间就避开了。因此，敌人的战舰数量不详。唯一能够确定是，对方的身份是比纳尔特帝国的舰队。侦查舰在他们的舰首，发现了比纳尔特帝国皇家标志！”

皇家标志，象级舰队！这是比纳尔特舰队编制的常识！

所有人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切战略企图，都因这个消息，而被推翻了！

比纳尔特不是杰彭。这是超出预想的强大力量。

对玛格丽特来说，这个消息，意味着道格拉斯率领的十九集团舰队，将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而对胖子和方香来说，有比纳尔特的舰队做前锋，后面再跟上杰彭的舰队……藏锋舰队想要进入长弓星系，就必须抢在斐扬舰队还能顶住西约反击的那一刻。如果道格拉斯顶不住，那么，藏锋舰队将失去这会师长弓星系最好的机会。

继黑斯廷斯之后，索伯尔，也在东南星域，落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