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没有等太久,他上午醒来,下午阿父便来看他了。
“你想得没错。傅九娘只是个靶子,她同样被人利用了。”魏峥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魏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继续说道:“她原本只打算放一头黑熊,但有人借机,不仅放出了好几头黑熊猛虎,且都被喂了药的。”
“真凶是什么人?”
“是西梁的人。”此言一出,除了早已得知的魏峥,屋内其余人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
魏昭讷讷地朝阿父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西梁的人要杀我和阿姮。他们的目标是我,还是阿姮。”
魏峥神情肃穆,目光炯炯,定定地看着次子,见次子神情不变,才收回目光。不仅次子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西梁能将人安插得这么深,所耗不少,但本该用在更重要之处的暗线,却宁可暴露,也要置二郎夫妇于死地。查到西梁影子后,他将二郎夫妇彻查了一遍。然而,不管是二郎还是二郎妻子,都与西梁没有任何联系。
到现在,这件事仿佛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
魏峥看着还在等他回答的次子,安抚道:“这事你暂时不用管,安心养伤即可。”他和幕僚都觉得也许西梁真正想暗杀的不是二郎夫妇,可能是长子,也可能是他,只是中途出了岔子,才让两人受了无妄之灾。
魏峥离开后,俞期找借口将侍从都派了出去,然后借着给魏昭喂水的动作,悄声说道:“钟大人问,他们要不要去查此事。”
魏昭没有出声,只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不需要,冬狩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尤其是阿父他们。他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冒然插手,反倒容易暴露自己,损兵折将。
魏昭在房里待了三天。他身体底子好,又有各种名贵药材补着,除了腿伤依旧严重,整个人的精气神和面色都比之前好多了。
中午的时候,喝完药,魏昭看着俞期收拾东西打算提出去,突然想到一件事。
“四娘子是不是一直没有来过?”他记得当时落下山崖后,李陵姮并未受严重的外伤,应该也是淋雨受寒后生了热病。已经六七天了,难不成李陵姮还有其他内伤?
“她伤得很重?”
自从那日郎君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夫人后,俞期便对李陵姮那边关心起来。
“夫人运气极好,除了一些擦伤,并无其他伤。但自从回来后,夫人先是生热病,后来热病退了,但身体一直未见好转。”
怎么会这样?魏昭眉心不自觉多了几道皱痕,“太医令怎么说?”
“太医令也束手无策,说夫人是因为郁结于心,气机不畅,影响身体康复。”
郁结于心?好端端的,她怎么郁结于心了?魏昭思索了一番,让俞期去找李陵姮那边的婢女问问。
没想到,俞期直接把李陵姮身边的婢女带了回来。
“娘子一直惦记着郎君的伤势,只是身体虚弱,不能出门,特派奴替娘子看望郎君。”
魏昭瞧着,认出这人是李陵姮身边倚重的大婢女五枝。他客气两句,问道:“夫人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我听太医令说是因为郁结于心,气机不畅。我想问问,夫人因何事烦恼。”
“娘子是因为落崖受惊,才一时心气郁结。”
魏昭看着五枝脸上沉稳的表情,心里冷笑了下,果然和李陵姮一样,胆子都这么大。他很肯定,真正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坠崖受惊。
五枝站在房里,莫名觉得房间里压抑起来,向她询问娘子之事的人很多,她用这个答案也应付了许多人,但没有一个人让她如此刻般莫名生出惴惴不安感。
到底是李陵姮的人,魏昭也没打算暴露自己的真性情,见问不出来,抬手让五枝回去了。然而,等到五枝离开之后,冷下脸来的魏昭直接将这件事吩咐给了俞期,让他必须查出来。
俞期动作很快,第二天魏昭就清楚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他用指甲在薄薄的纸上掐了掐,被掐的那个词正好是洁癖。
有了提示,魏昭立刻就想到在崖底的时候,李陵姮手上脸上都用雨水洗得干干净净的,但胡衣锦靴上却留着大块泥印,又想到当时他腿上敷着的萱草根。
没想到李陵姮的洁癖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但好在,虽然见效慢,李陵姮身体还是在逐渐好转。当她听到婢女禀报魏昭来探望她时,她正在思索这次遇袭之事。
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背后有西梁的影子。但和那些觉得西梁这次走了招昏棋的人不同,李陵姮隐隐觉得对方的目标应该就是他们。更仔细说,很可能是魏昭。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能够得上天恩赐重来一趟,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尽管她并不希望看到这个猜测成真。
如果西梁那边也有了如她一般的重生者,还是能够调动西梁暗探的位高权重之人。那魏昭的处境显然变得很危险了。
敌暗我明,她该操心的事又多了一件。
魏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陵姮神情肃穆,眉头紧锁,靠在床上仿佛在考虑天下兴亡一样。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股冷冽的辛辣如烟雾般钻入他的鼻子,不等他下意识蹙眉,这股气味又化为木香,随后逐渐变得甜而暖,仿佛冬日里的阳光。
正是在崖底闻到的温暖檀香,只是少了湿漉的水意。
第28章 28.三合一
香味正是从李陵姮身上散发出来的。魏昭知道李陵姮喜欢调香, 也知道她平常喜欢用香,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注意到她身上的暗香。
见魏昭停下脚步又不说话,李陵姮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朝魏昭开口:“你身体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李陵姮就看到被魏昭拄着的拐杖, 她顿时心里懊恼,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放在被面上的手悄悄掐了掐掌心,李陵姮朝屋外喊道:“还不快点给二郎君看座, 上茶。”
她重新转头看向魏昭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二郎伤得比我重,不该二郎来看我。”
被婢女搀扶着坐下的魏昭将拄拐放到一旁,“四娘子不用在意。那日在崖底, 多亏四娘子救助, 我才能够侥幸熬到护卫队到来。”
李陵姮想起自己在崖底挖草根的情形,硬生生压住打颤的举动, “二郎君不用放在心上。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魏昭语气佩服,充满敬意,“四娘子高义。反倒是我,那日因被四娘子愿舍己为人的举动震撼, 而不小心导致树根松动, 害得我俩都掉了下去。昭有愧。”他目光诚恳, 表情真挚, 全然看不出几天前,心里还想着:管她去死。
听到魏昭的解释,李陵姮恍然大悟。这几天她有时候会想起挂在松树上的魏昭,他转过来的脸面无表情,淡漠冷厉,尽管她当时确实做好了掉下去的准备,但回想起来,她总觉得魏昭仿佛下一秒就能毫不留情的放手。
应该是她当时情绪不稳定,看错了吧。李陵姮看着坦诚向她道歉的魏昭,心里不禁有些愧疚——为自己竟然会怀疑魏昭,但心底到底还是多了一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痕迹。
魏昭来见李陵姮,除了探望她,同时也是为了把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