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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景吾的几句话,沈嘉禾一夜辗转难眠。
身体的极度疲惫加之精神上的过度煎熬,令他深感衰颓,难以自支。
去打水时,他一个恍惚差点掉进井里,幸亏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辘轳,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强撑着干完了早上的活,终于在吃早饭时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几个下人将昏迷不醒的沈嘉禾抬回柴房,然后报到了王妃那里。
王妃正在梳妆,听罢,一面打量着镜中妆容,一面淡淡道:“他只是累了,歇一歇便好,不必声张,也不必请大夫去看了。”
来通报的下人立即心领神会,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沈嘉禾在那座破柴房里从早晨躺到晌午,又从晌午躺到黄昏,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
他精神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一时如墜冰窖,冷得彻骨,一时又犹如火烧,热得发烫,痛苦极了。他想坐起来,却使不出一丝力气,想喊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感觉自己就快死了。但他不能死,他隐约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他必须得活下去。他使出全身力气挣扎,终于翻过身来,伸手扒住床沿,咬紧牙关用力往前挪动,咫尺距离却觉遥不可及。蓦地一阵天旋地转,他从床上跌了下去。却感觉不到疼痛,只看到前方门缝里透出的光。他朝着那线亮光爬去,却在触手可及时耗尽精神,再次昏死过去。
月上中天时,云清端着一盆日日春来找沈嘉禾。
他觉得那座柴房死气沉沉的,应当添些色彩和活气。
到了柴房,他轻叩两下木门,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来开门,便再叩两下,又等了片刻,依旧无人应门。他想着或许是沈嘉禾睡熟了,不欲打扰,便将手里的日日春放到门口,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又觉得将花放在门外不妥,若是明早教人看见拿了去,又或者生出旁的事端便不好了。于是返身回去,打算将花盆放到屋里去。他知道这柴房的门是没有门闩的,于是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拿起花盆正要往里放,蓦地看见了趴在暗影里人,陡然一惊,手中花盆落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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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禾做了许多梦。
他在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梦境里载浮载沉,想要醒来,却无法醒来。
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说的什么,还听到小儿啼哭声,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意识渐渐昏沉,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朦胧梦境里。
沈嘉禾从混沌中醒来时,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魏衍的脸。
沈嘉禾头痛欲裂,强撑着坐起来,打量四周,嗓音沙哑道:“这是哪儿?”
魏衍道:“这是我住的院子。”他起身去倒茶,不等沈嘉禾发问,主动道:“那日你生病昏迷,被王府的花匠发现,他去找人帮忙时正好遇见了我,我便自作主张将你抱到了我这儿,又寻了大夫来为你医治。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你要再不醒,那个叫念念的小孩便要将这房子哭塌了。”他将茶杯递给沈嘉禾,道:“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待会儿吃饭。”
沈嘉禾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将一盏茶饮尽,觉得舒服了许多,哑声道:“多谢。”
魏衍道:“还要么?”
沈嘉禾道:“不用了。”
魏衍接过茶杯放到一旁,径自在床边坐下,道:“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嘉禾道:“只是头有些疼。”
魏衍道:“这很正常,清醒一会儿便会好了。”
沈嘉禾点点头,欲下床去。
魏衍忙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做什么?”
沈嘉禾道:“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魏衍道:“那个破柴房么?”
沈嘉禾点头。
魏衍道:“你不必再去那里了。”
沈嘉禾惑道:“为何?”
魏衍道:“我这里正缺一个通文墨的小厮,便向王妃将你讨了来,在裴懿回来之前,你便在我这里当差。”
沈嘉禾狐疑地看着魏衍,不知他意欲何为。
魏衍看着他,又道:“裴懿若是知道他的心肝宝贝被折磨成这般可怜模样,定要怪我没将你照顾好。”
沈嘉禾默然。
在魏衍这里做事自然要比做杂役强得多,但魏衍此人诡计多端,定然不会做无利可图之事。
魏衍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他除了这副皮囊一无所有啊。
沈嘉禾惊疑不定,魏衍微笑不语。
正在这时,下人进来通报,饭已备好。
魏衍道:“去吃饭罢,你这么久粒米未进,一定饿极了。”
原本并不觉得,他这一说,倒真的饥肠辘辘。
饭食很简单,一碗清粥配几碟小菜。
魏衍道:“你许久未曾进食,须得循序渐进,不可暴食,先吃点粥养养胃,待午饭时再吃得丰盛些。”
沈嘉禾道谢,拿起汤匙小口喝粥。
魏衍便在一旁静静看着。
沈嘉禾本就拘谨,再被他这样盯着,越发坐立不安,连带着难以下咽。还是说些什么罢,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想了想,道:“你那日说魏凛不时便会抵达,我若留在你这里做事,岂不是很不方便?”
魏衍道:“男人便该拿得起放得下,我了解凛儿,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端看你放不放得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