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武挑挑眉。
“你这孩子,说的叫什么话?”他说,“你今年才多大,就开始指望自己孩子了?”
胖墩一抹脸:“实在不是我不想上进,而是没办法啊,家里就那点地,吃都不够,更别提过日子了。”
“花儿肚子越来越大,受不得惊扰,在家风吹日晒的,我实在心疼。”胖墩小眼睛里挤出两滴泪,“二伯,我也不求别的,能不能、能不能让她在您家养胎?等孩子落地,咱们再回花江村。”
江家众人:“……”
“侄媳妇现如今有四个月了罢?”柏秋说道,“该是秋天生产,出月子也冬天了,天寒地冻的,又临着年节,显然不好再走的。”
胖墩夫妻二人面色俱是一喜:“二伯母,您可真是活神仙,那咱们就年后孩子大了再走!”
“还走什么?”阿柔配合地说了句,“干脆往后就在咱们家过罢。”
但凡长脑子的都能听出来她这是反话,夫妻二人脸色一僵,笑声卡在喉咙里,忿忿地瞅着她。
“你们签的通关文牒上,该有时间限制。”江敬武说道,“这个往后再说,养胎可是大事情,不好好张罗,显得咱们怠慢。”
他本只是引开话题,岂料,胖墩顺杆儿便爬:“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不过,厢房确实有些偏僻——早上我瞧见后头似乎还有个院子,是空的,没人住。”
蜚蜚耳朵一动,抬头看着他。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胖墩说的是她的院子。
“那是蜚蜚的院子。”柏秋说道,“这几日她不在家,便显得空。”
“没有罢。”胖墩说,“我看里面只有些家具什么的,不像住着人的样子,二伯母这样说,莫不是不想让咱们住罢?”
“你怎么这样?”蜚蜚生气地说,“趁我不在家,到我院子里乱翻?”
胖墩当即一瞪眼:“怎么说的我跟贼一样?我见里面没人,进去看看怎么了?”
“你想让侄媳妇儿在这养胎,伯母高兴都来不及。可为什么非要住蜚蜚的院子?”柏秋说道,“厢房日日都有人打扫,我自觉得不会委屈了你和侄媳妇儿,更不会委屈了你阿嬷和你爹娘他们。”
陈花脸色拉得老长,显然是不高兴了。
“早上你不是说,想住到客栈去吗?”江敬武道,“家里女孩多,侄媳妇儿又有孕在身,孩子们冒冒失失的,若有惊扰,那可是大事。”
“二伯,瞧您说的,哥哥姐姐哪个还是孩子?”胖墩笑了笑,指着胖虎,“也就胖虎还能算。”
他这样一说,江家人都不想忍耐了,阿柔更是冷笑一声,说道:“我力气大、脾气暴,真跟咱们住一块儿,你就不怕?”
“你不懂。”胖墩看着她,“咱们来的路上可都听说了……”
阿嬷咳嗽一声,不悦地看着胖墩,眼神锐利如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胖墩喝了几杯酒,正是说话不禁大脑考虑的时候,当即扬言道:“反正说的都不好听,但老话说的好啊,一孕旺三年,你们沾沾喜气,说不定明年就嫁出去了!”
一说,陈花也看着她们不怀好意地笑。
阿柔吁了一口气,没急着回答,而是问:“大家吃好了吗?”
“吃好了,吃好了。”三婶见她这个表情,有些害怕,当即就想拉着胖墩,让他不要乱说。
“好,吃好了就成。”阿柔说完,一脚踹向桌底。
圆桌向上掀起,桌旁的众人急忙四散开来。胖墩也想跑,可他就坐在阿柔对面,桌子直直砸在了他的脚上,一大桌的碟碗尽数倾斜而下。
胖墩整个人都被砸蒙了,汤汤水水倒了一身不说,有些大盘子砸脑袋上可是很痛的。
“夫君!”陈花被三婶扶着,要过去帮忙,三婶拦着没让去。
管家让仆从过去,将桌子放下来,胖墩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睛,顿时让汤水蛰得生疼。
想要用水洗洗,却不知道该往哪走。
仆从拿来湿了水的布巾,在他擦脸的过程中,江敬武就端着酒壶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地喝酒,仔细看,表情还有些舒畅。
阿柔和蜚蜚也没有动,她们坐在胖墩的对面,刚好将他狼狈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爹娘能顺着就顺着了。但有些话,他们做长辈的不好开口,我这个当姐姐的,反正嫁不出去,不图什么好名声,就多跟你说两句。”
阿柔说道:“既是客,客随主便的道理希望你懂。”
“厢房跟我妹妹的院子是一个规格,不乐意住你可以随时走,没人拦。”当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给他,“想住客栈也行,请你花钱。”
陈花气得牙痒痒,想瞪她,可看胖虎那个狼狈的样子,又根本不敢。
“我哥哥是做什么的,跟你无关,再满院子乱转瞎打听,别怪我不顾及亲戚情面。”阿柔说道,“反正你们八年没来,咱家一分钱也没少赚——你那个喜气,咱们真的犯不着沾。”
胖墩怒火中烧,想反驳,却根本睁不开眼睛。
陈花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觉得丢脸想哭,便鼓着勇气看了阿柔一眼,嚷道:“不就是说了几句,何必如此刻薄?”
“你、你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她哭道,“便把咱们不当人,这样欺辱。”
这才刚来一天,他们就这样阴阳怪气,先是无理取闹地说三哥,复又话里话外指责他们没帮衬过三房。
别说江家几房早就分家了,各房过成了什么样,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就说这些年,阿爹寄了多少钱物给阿嬷?
就不信他们一分好处没沾过!
胖墩、胖丫成亲,江敬武虽没回去,可哪个不是托人递了大红包?
如今竟酸成这样?
到底是谁见不得别人好,刚到别人家做客就胡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