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如昼欠身行礼,但在即将走出大殿殿门之前,他脚步一停,侧身问道:“大人,您今日语气十分和蔼,心情似乎不错?”
明如昼离开大殿那一刻,另一道声音自殿中响起,含着笑说了和明如昼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喊了一夜,声音干哑:“你今日语气十分和蔼,心情特别不错啊。”
界渊坐在原位,从从容容:“昨夜我很满意,今日心情当然很好。”
言枕词自后边走了出来,站在界渊身旁,输人不输阵:“昨夜我也很满意。”
界渊含笑道:“那你今日心情好吗?”
言枕词看了一眼界渊:“大概没有你这么好。不过——”
界渊:“不过什么?”
言枕词微微倾身。
界渊的视线跟着往下移了移,看见自领口露出来的大片红痕紫淤,全是自己烙上去的。他心中微感满意,刚伸出手,在一处痕迹上轻轻划过,就听言枕词道:
“但我看你的心情也并不真像你表现出来得这么好。好徒儿,你在担心什么?大庆,剑宫,落心斋?”
界渊笑道:“好师父,若你担心,可回剑宫。”
言枕词意外:“你竟然真叫我好师父?”
界渊扬眉:“不然呢?”
言枕词:“身为燧宫宫主,不是应当始终高高在上吗?”
界渊道:“此言倒是有理。可惜我的头上已经没人了。”
言枕词被噎。
界渊叹道:“眼睁睁看着其他同时期之人身化枯骨,名篆墓碑,又连枯骨与墓碑都一同消失……人生寂寞,不外如是。”
言枕词再度被噎。
界渊从座位上站起,一路来到大殿之前,边走边说:“不过正如好师父你昨夜说的,生命仅存的意义大约是那一点未曾被你料中的意外,比如……”
他停下脚步,逆光片刻,转身伸手:“好师父,一起走吗?”
光便在他背后绽放。
言枕词为其蛊惑,几步上前,将手交到对方掌心之中。
天空掠过黑影,小小的声音潜入风中,散落天地。
“我有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好徒儿,从过去到现在,你究竟凭这种手段骗了多少人的心?”
另一人却笑而不语了。
言枕词只好再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界渊这回回答得十分干脆:“去秽土,找九烛阴瓶。”
同一时间,北疆之中。
神念依附于无面神像之中,于一片幽暗与寂静中静静等待片刻,便感觉一道气息从远而近,而后,石门敞开,来人匍匐神念足下,毕恭毕敬道:
“神尊,我们已经探出,界渊离开炎殿,不知所踪。在此之前,大庆之人曾来北疆。”
界渊,大庆。
神念心念一转,已知这两人的目的。
世家!
它之声音在来人脑海中响起:
好。
界渊已动,魔道将盛,此为千载难逢之时机,不可让正道破坏。
接下来你们的目标,乃是佛国、剑宫、落心斋——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四章离开天柱中心的时候,原宝是将身上的雪海佛心、祭天古符、虚实光璧以及朱弦(串在虚实光璧上的红绳)一同给言宝。
第67章
世家以西, 密宗以东, 有一处寸草不生, 使幽陆之人谈而色变的死地。
此地岩石灰黑,土壤沙松,又如泥沼能陷人双足, 不识此地者,往往行至一半,便被秽土吞噬, 再不复见。
当界渊带着言枕词一路从北疆来到秽土之际, 只见地在泥中污浊,天在云上澄清, 上清下浊,泾渭分明。
但此地望而无极, 望而无遮,视线尽头便是天地交汇, 此交汇处,天地浑然,泥云一体。
他们停下之际, 便在秽土的中心之处。
言枕词站在秽土之上, 举目望去,见除前方天地开阔之外,自自己左手方向往前,有一绵延山峰自地心突起,一路如盘龙环踞大地, 形成一天然屏障,将此处与他处隔开。
他来回走了两步,感觉阴森之意穿透鞋袜,抵触足心。他再深深一口气,独特的焦灼之感更从喉腔一路传递到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