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卫国人,离这里很远,无父无母,在卫国生活不下去,但是他从小/便很聪明,因为艰苦,也没人照顾,所以很早熟自立,从小就开始给人干活讨吃的。
后来他就学会了一堆的手艺,这手艺不是舞刀弄剑,也不是纵横捭阖,偏偏非常有用,而是种田放牛。
他养的牛就非常壮实,能卖好价钱,他种的田地,就像模像样,别人颗粒无收的时候,他就盆满锅满。
当时他的名头渐渐响亮起来,有很多人请他种地放牛,后来有一个富贾找到了这个大哥,让他放牛,富贾要从卫国迁到齐国生活,给了很多钱,让他把牛赶到齐国。
这个大哥负责赶牛,却没想到入了山之后,遇到了一伙山贼,当时山贼的“大王”就是这个二当家。
那时候的山贼可不像如今这么训练有素,一个个凶悍嗜血,抓/住了大哥,见他是小孩子,就觉得没用,要杀了他,然后吃他的牛。
不过这个大哥却临危不惧,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小娃娃,反而冷静的厉害,骂那些土/匪不/要/脸,说他们有手有脚不自己种田,反而抢别人的。
二当家自然不干了,被他激怒,让他在光秃秃的山上种田,说种不出来就砍了他脑袋。
结果没想到的是,真的种出来了,而且收成非常好,后来大哥又教他们种各种各样的作物,养鸡养鱼,而且还会奇门遁甲,二当家不知奇门遁甲是什么道道儿,但是能捕捉到一堆美味的野味儿,总之各种好,土/匪们的生活一下就改变了,再也不需要打家劫舍。
后来二当家干脆“退位”了,大家也同意让这个神乎其神的小娃娃做大哥,大哥新上/位的第一条,就是不让他们再打家劫舍的杀/人。
吴纠听着,觉得很神奇,这大哥也太厉害,小小年纪就有胆有谋,而且手艺出众。
吴纠笑着说:“敢问大哥姓名?”
那小娃娃颇有些傲娇的说:“你还没说名字,我才不说。”
吴纠连忙说:“纠失礼,纠失礼……不才姜姓,吕纠,这是家弟……小白。”
吴纠第一次念齐侯的名字,总觉得有些卖萌,不过当时小白并非是可爱的意思,而是渺小的意思,小白这个意思应该是谦虚的表象。
那小娃娃指着荻儿,说:“他叫什么?”
荻儿正抱着一个大盆子喝水,险些把他的脸全都遮住了,奶声奶气的说:“我叫荻儿。”
小娃娃说:“大名呢?你没有大名吗?”
小荻儿有些奇怪,眨了眨眼睛,大家都叫他荻儿,荻儿也不知自己的大名是什么,吴纠也没想太多,毕竟现在的齐侯应该是不认识宾胥无的。
于是笑着说:“这是我义子,宾姓,大名胥无。”
“咳!咳咳咳咳咳……咳——”
齐侯听他们聊得热络,心里不是很舒/爽,毕竟这个小贼一脸高傲,还要用他的宝剑割麦子,齐侯能不生气么?
齐侯正在喝水,听到荻儿的大名,一口呛在了气管,一瞬间一张脸就憋红了,使劲咳嗽着。
吴纠不知齐侯是重生的,但是齐侯真的知道宾胥无是谁,二/十/年后刚正不阿的敢谏之臣,每次说话都气的齐侯吹胡子瞪眼睛,但是又不忍心杀了宾胥无,自己亲自认命的大司理,掌管天下刑罚,从没出过一丝的错误。
齐侯瞪着眼睛看着一脸“萌萌哒”、“软/软哒”的荻儿,怎么也不敢想象,他竟然是宾胥无!
小娃娃听罢他们都报过了大名,这才说:“我姓姬,甯氏,大名一个戚字。”
“噗——!”
小娃娃刚说完话,好不容易被呛到不咳嗽的齐侯,一瞬间差点把水从鼻子里喷/出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因为他刚刚领教了“萌萌哒”版的宾胥无,现在竟然又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
甯戚,齐桓公五杰之一,堪称一代鬼才,被任命为大司田,上卿大夫之骨/干,还著有相牛经,那可是历/史上最早的畜牧著作。
甯戚很嫌弃的看着齐侯喷了水,何止是齐侯惊讶啊,吴纠也很惊讶,眼前这小娃娃,竟然是农业的开山鼻祖甯戚,他刚才听甯戚的身世,就有些隐隐觉得像。
甯戚饭牛的小故事吴纠小时候就听母亲给他讲过,当时还有一首童谣:
“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
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才至骭。
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这首童谣就是描写的甯戚辛苦放牛,生不逢时,早年并不得志,后来遇到了齐桓公,齐桓公在庭中举火,迎接甯戚,将他拜为上大夫。
举火求贤的典故也就出自这里,在当时,在庭中点上大火,大火燎天以示尊敬,就和日后的筑台拜将差不多。
吴纠没想到,竟然让他遇到了年幼的甯戚,怪不得小小年纪竟然能镇住土/匪,而且还把寨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果然是个天才。
甯戚见吴纠发呆,说:“你认识我么?”
吴纠连忙笑着说:“不认识,但是十分佩服你。”
甯戚自豪的笑着说:“很多人也都佩服我。”
齐侯眼皮一跳,他真不知甯戚小时候是这般脾气,充斥着小大人儿的气息,还有一股浓浓的孩子气。
吴纠又说:“你们在山上为寇,其实不如跟我们回去。”
齐侯看了一眼吴纠,但是没有阻止,毕竟甯戚可是人才,当年他遇到甯戚的时候太晚了,甯戚如此有才华,如今又遇到的如此之早,恐怕对齐国/会有很大的帮助。
甯戚说:“你家里很有钱么?能养活我这些兄弟?”
吴纠笑了笑,说:“纠囊中无钱,不过我这兄弟有的是金山银山。”
甯戚看了一眼齐侯,又说:“这倒也是,他那割麦子的剑,倒是好看的紧。”
齐侯额上青筋乱蹦,那并非割麦子的剑,而是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
甯戚又说:“那跟你走,又有什么好的呢?”
吴纠笑着说:“我家荻儿和你同龄,正好可以一起顽耍。”
吴纠一上来就抛出了撒手锏,比秦琼打得还准,甯戚脸上一时浮现出跃跃欲试的光芒,荻儿难得见到一个同龄的孩子,立刻软/软甜甜的说:“好啊好啊,荻儿可以和甯哥/哥顽了。”
甯戚咳嗽了一声,很高傲的说:“我可不哄小娃娃。”
荻儿一听,有些失落,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吴纠继续说:“你的才华如此大,只是带领一帮兄弟种田,不足为后世称道,也没人能记住你甯戚的大名,跟我们回去则不然,流芳千古,恐怕是像您这样的人物,所期望的罢?”
吴纠这一下,又打得又准又响,齐侯再看了吴纠一眼,眼中有些狐疑,心想着吴纠嘴巴这么甜,怎么不见他拍自己马屁,逮着一个小娃娃使劲拍。
甯戚虽然有大才,不过还是个小娃娃,一听吴纠夸奖自己,立刻晕头转向的,嘴角往上/翘,哼哼了一声,说:“好像是这样儿?”
吴纠笑着说:“当然是这样,再加上你的这帮兄弟,一个个身材健硕,正好建功立业,从今往后便是英雄,而非土/匪。”
二当家一听,也跃跃欲试了,看了好几眼甯戚,催促的说:“大哥大哥。”
甯戚却还有个心眼儿,说:“我怎知你们是不是真心的,万一怀恨在心,诓我们下山,再把我们抓起来,那怎生好办?”
吴纠笑着说:“这好办。”
甯戚说:“你说。”
吴纠笑着看了一眼齐侯,齐侯一直置身度外,听着他们你来我往,这会儿看到吴纠笑眯眯撩了自己一眼,那“姿色”自然不在话下,眼眸含笑,犹如三月春风,温柔又多/情,然而齐侯看了一眼,便觉得这春风还乍暖还寒,带着让人后背发/麻的料峭之感。
但听吴纠说:“两国/会盟,必有盟书,今日不如就让我的兄弟留下盟书,歃血为盟,敬告天地,若违盟约,必遭唾弃。”
齐侯虽然觉得这是个办法,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个盟约,要和小娃娃定下。
二当家他们不认字,但是甯戚不同,甯戚虽然家境贫困,但是非常好学,不但认字,而且还读百家书,懂得奇门遁甲和兵法。
甯戚当下一拍桌子,让人取来小羊皮,和齐侯定下盟约,然后两个人都歃血为盟,将血滴在羊皮上。
荻儿看着他们滴血,吓得窜进吴纠怀里,把脑袋扎在吴纠怀中不出来,甯戚毕竟是孩子心性,看到荻儿害怕,立刻“哈哈”笑起来,也不包扎手臂,就举着划拨的小臂非要给荻儿看,弄得荻儿险些哭出来,哭唧唧的说:“甯哥/哥好坏。”
齐侯也不知这么软萌的荻儿,日后是怎么长成冷酷威严的大司理的……
大家定了盟约,事不宜迟,就准备送齐侯和吴纠下山了,吴纠打听了一下,甯戚他们只抓到了齐侯和吴纠,并没有抓到其他人。
毕竟曹刿也是深通奇门遁甲之理,所以应该没有被迷障迷惑。
甯戚准备了一下,带着二当家和一些兄弟们先下山,随他们回临淄城去,寨子里毕竟还有很多作物和牲/畜,就算他们以后不住在山上,也要把这些东西带走,否则白白浪费了,所以留下来一帮兄弟处理。
二当家既然下了山,就不叫二当家了,不过他没有正经名字,因为长得虎背熊腰,所以叫做虎子。
众人护送齐侯和吴纠下山,吴纠抱着荻儿,甯戚总是来招惹荻儿,仿佛特别喜欢看着他哭,这边摸一个树枝出来,戳戳荻儿的小屁/股蛋儿,那边摸个毛虫出来,吓得荻儿抱着吴纠不撒手。
齐侯则是头疼的要紧,一个小孩子便罢了,荻儿乖/巧懂事儿,而且也从来不哭,但是现在好了,多了一个“熊孩子”的甯戚,荻儿见到甯戚之后,就没停的哭过,那叫一个委屈,齐侯可不知,长大之后稳重的甯戚,小时候竟然这么顽皮。
众人下了山,就遥遥的看见一队虎贲军,曹刿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在指挥众人破阵,召忽眼尖,第一个看到了他们,大喊着:“公子!是公子!”
他一喊,所有的人全都冲上来了,快速往这边跑,看到齐侯和吴纠身边还有人,立刻“嗤——”一声拔/出佩剑,均是做戒备模样。
吴纠连忙制止说:“莫要动手。”
召忽连忙冲上来,左右的查看吴纠,说:“公子,你没事儿罢?”
公孙隰朋等众人也冲上来,眼看齐侯胳膊上裹/着布,还有些渗血的样子,惊讶的说:“君上受伤了,医官!医官快来!”
齐侯摆摆手,说:“没有大碍。”
齐侯可不想给他们说,自己方才是因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歃血为盟,所以才割开的手臂。
众人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都觉得特别奇怪,因为除了齐侯,那小孩子手臂上也有伤口,就仿佛是歃血为盟的伤痕似的,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齐侯那口锋利无比,奢华霸气的宝剑,竟然背在一个小娃娃背上。
宝剑恨不得都要戳在地上了,随着小娃娃一蹦一跳的走着,宝剑也颠颠颠的,颠的众人眼花,但是实在不敢问出口。
众人很快上了车,因为已经是夜里头,又有公主在,众人不好连夜赶路,就由甯戚带路,很快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扎下营帐,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快速出发,加快了脚程往临淄城而去。
齐侯的队伍有先头报信的士兵,按照他们的脚程,比原定计划晚了将近三天才到达了临淄城。
公子无亏亲自出临淄城门迎接,身后跟着十岁大的公子昭。
车队遥遥的走过去,就已经有人通报,一声一声的通传声传向临淄城,公子无亏一身白衫,素气却显得十分贵气,冲着车队摆手说:“无亏拜见君父,拜见公主。”
王姬的车驾在齐侯车驾的后面,前面有个大车当着,王姬撩/起帘子,好奇的看了一眼,她从没见过公子无亏,只是听旁人说起过。
周天子让王姬嫁给公子无亏,自然是百般说好,说公子无亏年纪轻轻,已然有了很高的建树,在齐国也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虽然齐侯还没有正夫人,公子无亏只是个庶长子,但是因为是长子,也有希望封为齐国太子,王姬嫁过去,正好给了公子无亏一个尊贵的身份,说不定以后王姬就是国/母了等等。
王姬被周国的士大夫们说动了,终于肯嫁到齐国来。
但是来到鲁国边疆的时候,日日听到庆父说公子无亏的坏话,说公子无亏为人狡诈,而且性格高傲,不懂体贴等等,还说他是庶子,卫姬并不受宠等等,若是册封夫人,那也是郑姬被/封为夫人的可能大一些。
王姬这么一听,又觉得公子无亏不好了,但是已经都到这个地步,又不可能不嫁。
王姬听到外面公子无亏的声音,不禁撩/起帘子,准备看一看这个公子无亏到底是何许人也。
就这么一撩/起帘子,没想到竟然没看到,前面的大车当着,什么都没看清楚,只能偶尔看到一丝白色的衣摆,还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一直藏在那白色的衣摆后面,亦步亦趋的拽着公子无亏的腰,好像有点怕生似的。
公子无亏来迎接齐侯和周天子王女大驾,齐侯没有下车,毕竟一路赶路已经劳顿的厉害,摆了摆手,吩咐说:“进城,直接回宫。”
公子无亏立刻拱手说:“是。”
他说着,回身招手说:“走,进城。”
公子无亏一声令下,很快车队又开始慢慢往前走去,他也转身走了几步,骑奴手中牵着的马缰,公子无亏翻身跃上一匹高头大马,随即让骑奴将公子昭也抱上马来。
公子无亏将公子昭放在身前,圈住公子昭,这才驱马跟上车队。
王姬挑着车帘,见车子动了,更是往外伸头去看,就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马上,身/子挺拔,整个人面容不俗,而且相当惊艳,他怀前坐着刚才那个小男孩。
王姬一看,这便是公子无亏了,却没想到公子无亏竟然这般儒雅俊气,一看之下眼睛险些拔不开。
王姬身边的寺人连喊了两声:“公主?公主!”
王姬这才回过神来,吓了一跳。
公子无亏并没有看到王姬,而是驱马赶上前面的车队,走在最前面去开路去了。
吴纠一路劳累的厉害,幸亏他这个特使,自从进了临淄城,也就没有什么事儿了,剩下的就是齐侯和公子无亏的事情。
车队很快进了宫,吴纠下了车,抱着荻儿,还要给小甯戚也安排个住处才行,因为甯戚喜欢和荻儿顽,嘴里说着不喜欢哄孩子,但是追着人顽的也是他。
所以吴纠房间旁边的偏房就给他住了,甯戚也不讲究什么位置,有的住就可以,而且这地方比他们住的山寨要奢华的多,甯戚已经看傻了眼睛。
何止是甯戚看傻了眼睛,第一次进入齐宫的小荻儿也看傻了眼睛,一脸吃惊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甯戚就说:“你真笨,没见识!”
小荻儿是真的没见过,所以就受教的点了点头,特别的诚恳,搞得甯戚欺负人,却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实在不高兴。
吴纠本身想要休息一下,一路上为了赶上被王姬耽误的那几天,天天颠簸,别说吴纠了,齐侯都有些吃不消。
吴纠匆匆用了膳,直接躺倒睡一会儿,不过没睡多长时间,就听到外面各种杂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情况,寺人和宫女跑来跑去的,非常匆忙似的。
吴纠心想着,可能是因为迎接公主的缘故,所以才如此匆忙,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房间不隔音,一会儿“咚咚咚”,一会儿又“咚咚咚”,吴纠也睡不着了。
吴纠起了身,想找子清弄些热水泡茶喝,结果找了一圈不见子清,一个寺人说:“子清带着两个小少爷去花园顽了,以为公子还要再休息一会儿才会起身。”
吴纠点了点头,就打算也去花园看看,走到花园的时候,就发现花园里还挺热闹,小荻儿蹲在水边正呼拢着水,小肉手弄出一个又一个的涟漪来。
旁边还蹲着一个人,稍大一些,定眼一看竟然是公子昭,公子昭似乎和小荻儿顽的特别投缘,两个人一起蹲在地上,搅着湖水,衣摆都顽湿/了,甯戚则是站在一边,小大人儿一样叉着腰,往水里扔石子,一下一下的溅了荻儿和公子昭一脸水。
公子无亏也在旁边,看着孩子们玩耍,只是站在一边儿看着,毕竟小孩子们在水边顽耍有些危险,一不小心掉下去就糟了。
子清也在一边守着,看到吴纠来了,说:“公子。”
公子无亏拱手说:“二伯。”
公子昭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才转头看着吴纠,也像模像样的供着小肉手,说:“伯伯。”
小荻儿看见吴纠,立刻跑过来,扎在吴纠怀里,奶声奶气的说:“义/父义/父,甯哥/哥又欺负荻儿。”
甯戚欺负了人,还笑眯眯的刮着脸,说:“找/人告/状,没脸没皮。”
小荻儿噘/着嘴哼了一声,不理甯戚了,不过一会儿看着甯戚往水里弹石子,石子在水面上不断的跳跃着,迸溅出一个又一个的涟漪,最后才“咕咚”一声沉了底儿,看的小荻儿瞠目结舌,又跑过去要和甯戚顽耍。
吴纠打算在院子里转一会儿,等着小孩子们顽够了再回去,旁边还是有行色匆匆的一些宫人,吴纠有些好奇,就随口问了一句。
公子无亏说:“二伯不知么?因着大姐回来了。”
大姐?
吴纠想了想,公子无亏就是老大,齐侯只有三个儿子,还没有女儿,公子无亏上面也没有姐姐,但是他却说大姐。
公子纠虽然是齐侯的二哥,但是没有一儿半女,自然也没有姐姐这一说,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老大诸儿的女儿。
老大诸儿的女儿,吴纠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女主角,大名鼎鼎的哀姜了。
哀姜是诸儿的女儿,而且是在位之后生下的女儿,当年公孙无知弑君篡位,诸儿又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子嗣凋零,所以高傒和国懿仲才主张废除无知,接当时的三公子小白,也就是今日的齐侯入宫为君。
哀姜是诸儿唯一的女儿,在无知作乱之后,觉得哀姜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哀姜赶出了临淄城,于是哀姜一个国女就跑到了小邑去避难。
这一避难这么许久,临淄城中士打来打去,最后齐侯才登上了侯位,稳住了齐国。
当年无知因为哀姜是女孩子,便没有杀哀姜,但是无知这个人相人极其不准,因为他一时看不起的女子,日后竟然是动/摇整个鲁国的根本所在,鲁公和庆父都被哀姜迷得晕头转向,先不说旁的,只是说哀姜这个手段,可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厉害得多。
哀姜避难在小邑,齐侯继位之后,也不需要再避难了,毕竟当年齐侯是她三叔叔,而且她不是男子,不存在争位的敏/感问题,所以就想趁着无亏弟/弟娶周国王女的事情,回到临淄城来。
哀姜要回来了,而且名正言顺,她原本的房间院落都要打理收拾,而且哀姜身为上一代名正言顺的齐侯之女,是要受到礼遇和迎接的。
又因着这个事儿,和公主大婚的时候撞在了一起,所以就显得格外的忙碌了。
今日不仅仅是公主来到临淄城的日子,也和哀姜回到临淄城的日子撞在了一起,本以为是分开的,谁想就是那么巧,公主拖三推四不上路,正好就和哀姜撞上了。
幸亏哀姜和公主不是从一个城门进城,今日不见公子元,就是因为公子元有其他任务,负责去迎接哀姜。
说起这个,公子元心里也老大不乐意,君父和公主进城,让他去迎接一个国女,还是死了国君的国女,有什么用处?没半点儿好处。
但是少卫姬已经被遣/送回国,若不是这次公子元极力摘自己的关系,说梁五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恐怕公子元也要被连累了。
于是公子元是暂时学了个乖,蔫蔫的,特别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心里全都记着呢。
吴纠也不知公子纠和哀姜的关系怎么样,反正他心知这个哀姜决计不简单,自己就不去主动招惹了,能避开就避开罢,免得遇到了聪明人,再稍有不慎,露了老底儿。
孩子们玩累了,就打算回去,临走的时候小荻儿对之公子昭那叫一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还想和他顽,毕竟公子昭比他们都大,相对稳重一些,而且公子昭小小年纪很懂事儿,知道谦让。
吴纠走在前面,荻儿和甯戚走在后面,就听甯戚说:“别看了,他们都走了。”
荻儿这才回过头来往前走,甯戚口气酸溜溜的说:“我和公子昭比,谁好一些?”
荻儿不用想,立刻说:“当然是昭哥/哥!你总欺负荻儿。”
甯戚一听不干了,说:“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方才教你弹石子,你不知自己有多笨,怎么也学不好,我教你那么多遍,你看,我手指都红啦,你还说我欺负你,我怎生欺负你了?”
荻儿脑子好像不够转了,一下就转蒙了,好几个圈儿,大眼睛眨啊眨的,最后讷讷的说:“对不住,荻儿错怪甯哥/哥了。”
甯戚叉着腰,一副得逞的样子,说:“这还差不多。”
吴纠有些无奈,对甯戚说:“不许欺负荻儿,你是哥/哥要照顾弟/弟才是。”
甯戚还没说话,荻儿已经一本正经的拦住了吴纠,正义的说:“义/父,甯哥/哥没有欺负荻儿。”
吴纠:“……”已然无话好说了,小荻儿太实诚。
他们往回走,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个粉色衣裳的美艳女子款款迎面走来。
吴纠见到那女子,一瞬间感觉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子似乎都不堪一击,什么美艳妩媚的密姬,性/感成熟的文姜,还有齐侯那三个妾夫人,都不能和眼前这个美/人相比。
那粉色衣裳的女子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年纪很小,但是并不显得幼稚,反而有一种年轻的娇俏感,乍一看小鸟依人,眉眼精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总体一句话来说,绝对是大美/人,而且是吴纠喜欢的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那女子轻轻一挑眉,就让人有一种被电到的感觉。
吴纠看的一愣,就算他见多识广,也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那粉裳少/女走过来,不避开吴纠,冲着吴纠低低一笑,柔柔作了一礼,笑着说:“二叔叔,许久未见。”
吴纠一听,好嘛,原来这绝色的美/人竟然是哀姜!
吴纠还说要回避哀姜,没想到这就遇见了。
其实并非是巧遇,哀姜似乎是专程来的,对着吴纠笑着说:“虽是许久未见,但是二叔叔风采依然不俗,不见岁月痕迹,姜恭喜二叔叔先出使莒国,后做接亲特使,备受君上恩宠。”
吴纠只是拱了拱手,说:“国女言重了。”
哀姜掩唇一笑,当真有一种一笑倾人城的感觉,温柔的说:“二叔叔何故如此生疏呢?”
吴纠只是笑笑,哀姜这时候轻轻抬了抬藏在粉色袖袍中白/皙的玉手,轻声说:“晏娥。”
她说着,身后的一个年级大约在十二岁的小宫女已然迎上来,将一个看起来很奢华的木盒子恭敬的捧了上来。
吴纠一听那名字,心思已经不在精致的锦盒上,而是盯着小宫女面露惊讶之色。
那小宫女脸盘有些圆圆的,整个人长相甜美,有一种活泼俏皮的玲珑感,可能是还未长开的缘故,和哀姜站在一起显得黯然失色,不难看,却不夺目。
吴纠不认识那小宫女,但是“晏娥”这个名字,简直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在齐侯晚年之时,被幽禁在寝宫之中,只有一个叫做“晏娥”的宫女忠心耿耿,从狗洞爬入,冒着危险偷偷给齐侯送食。
吴纠一瞬间看着小宫女有些吃惊,哀姜叫了两声,说:“二叔叔?”
吴纠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旁人恐怕都以为他是看上那小宫女了。
哀姜笑着说:“许久未见二叔叔,姜心中思念的紧,如今蒙受君上恩/德,重返临淄故城,特意请人做了这件礼物,送给二叔叔,聊表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物什,还请二叔叔收下姜一片心意。”
吴纠听她说话滴水不漏,越发的不容小觑了,而且哀姜说话虽然恭敬好听,举手投足非常得体,但是吴纠心中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知到哪里奇怪。
吴纠抬手命子清将木盒子接下,说:“多谢国女。”
哀姜见他收了,幽幽一笑,说:“二叔叔是长辈,不必和侄/女儿拘礼,倒是折煞了姜。”
她说着,又转身看向晏娥,说:“姜瞧二叔叔身边人少,不如把晏娥与了二叔叔?别看晏娥年纪小,但是聪明伶俐,做事利索,而且善解人意,正好服侍二叔叔。”
哀姜这么一说,更像是吴纠看上了晏娥,吴纠想了想,若是解释,似乎听起来也没人信,而且说实在的,吴纠真的很想把这个叫做“晏娥”的小宫女收过来。
毕竟晏娥的忠心并非一般人可比,留着晏娥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放心一些,总比要不清楚的人好得多。
吴纠平白得了这个便宜,反正自己的名声也不算好,于是便笑着说:“侄/女美意,那纠便笑纳了。”
哀姜似乎也觉得吴纠不按常理出牌,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温柔笑意,留下小宫女晏娥,很快就离开了。
众人进了房间,吴纠问晏娥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晏娥年纪小,似乎有点怕生,特别恭敬的样子,说:“婢子也不知是什么,婢子……婢子昨日才跟在国女身边伺候。”
吴纠一听,原来晏娥并不是哀姜身边的老人,怪不得哀姜这么大方,直接卖了个面子给自己。
吴纠让晏娥将盒子拆开,盒子一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奢华无比的亮紫色绢丝衣裳,明艳亮眼,非常动人。
然而众人的目光全是一僵,随即脸色都有些诡异,只有什么都不懂的荻儿看不明白,就连五六岁大的甯戚都一脸肃然。
哀姜送的是一件……女人的衣裳。
吴纠一瞬间明白了,原来哀姜那怪怪的感觉,是敌意。
吴纠险些还以为哀姜也爱慕自己,说话有些奇怪,没想到竟然是敌意,搞得吴纠有些哭笑不得。
众人都看见吴纠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说:“子清,我和这个国女,可曾有什么过节么?”
子清:“……”公子怎么问自己。
齐侯回国的第一天,就听到了一个消息,公子纠竟然收了一个姿色俏/丽,大约二/六年纪的小宫女。
齐侯一听这消息,莫名觉得嘴边上刚下去的火泡又要涨起来,心想着旁人忙得团团转,二哥也真是不闲着,路上收了个嬖童梁五,回来之后竟然变本加厉,收了个更小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