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惊鸿一瞥。
云鬟看看他两人, 也未做声。
此刻晏王跟赵黼都未曾出面, 三人也不敢坐, 只是站着等候。
白清辉是个天生安静的, 便只垂手肃立, 云鬟更是什么也不肯去看, 也是屏息静气地,他两人倒是天然相衬。
只有季陶然,因见只门口两个侍从站着, 也无人阻拦,他便东张西望,趁机看了个饱。
毕竟晏王是从云州上京的, 这新东宫又是最近才修缮过, 虽然圣上赐了好些东西,可毕竟仍透出几分简朴空旷来。
季陶然道:“是了, 你们可听说这府邸的传说了?”
清辉道:“你是说开国太子的传说?”
季陶然笑道:“正是, 我隐约听说了几句, 不算很好。本以为这宅子要永久荒废下去呢, 谁知今儿来这走了一遭, 才知道,若然荒废, 可真是可惜了。”
清辉道:“怎么可惜?”
季陶然道:“好生气派,你可不觉着么?我也曾见过几家好宅邸, 就算是昔日废太子的居处, 都不如此地。大气的很,也只有世子……也自有六爷这般的人物能当居之。”
云鬟仍是置若罔闻之态。原来这书房,正是先前赵黼叫了她来,又赐给她书时候的那间。
虽然陈设等有所不同,然而只要她细细回想,自然也仍是一个身临其境:他摆放的沙盘,桌案上布置的文房四宝,乃至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历历在目。
一旦回想起来,自然会引起别的记忆,便只竭力按捺而已。
正等候里,外间那随官来到,匆匆地说:“三位大人,方才太子派了人来说,原来是辽人的睿亲王来到,太子跟皇太孙正在前面应酬,要让三位大人再等候些时候了。”
云鬟便道:“不如我们改日再来拜会,别耽搁了太子殿下的要事。”
清辉跟季陶然也都称是。随官笑道:“不妨事,那睿亲王是突然而来,又没有什么正经要事,只寒暄几句就罢了。”
随官又叫人来换了茶,季陶然道:“原来是睿亲王到访,我听闻这几日里,此人在京内走动的甚勤,且但凡跟他有过交集的大臣们,无不称赞此人博学多才,并不似粗莽无礼的辽人。”
清辉道:“这人我也是见过的。的确看着不太像是辽人。不过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辽人之中自然也有粗莽而残忍成性者,也有似此人般斯文些的。可是不管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季陶然道:“你几时见过?”
清辉道:“他去府里拜会过父亲。”顿了顿,又道:“听说还去见过相爷。”
此刻在厅内,赵庄父子接了睿亲王,寒暄数句。
原本赵庄镇守云州的时候,跟睿亲王正是生死相斗的对立双方,谁知竟会有如此一日。
又见睿亲王亲自来到,虽面上含笑相应,却委实不知说些什么好。
赵黼却仍是谈笑如故,问道:“亲王在京中可过的如何?”
睿亲王道:“甚好,果然不愧是大国风貌,物品之丰盛,人物之出色,皆令人倾倒。”
赵黼笑道:“虽丰盛出色,都是我们的,你可不要只顾垂涎。”
睿亲王道:“殿下又说笑了。如今两国议和,自然是百年交好,只盼我大辽也会如舜这般……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话虽如此,然而辽国人最擅长牧马放羊,却不似舜这般农耕同商贸皆都拔尖,所以他们才每每思量劫掠。
赵庄问道:“亲王在京内还将盘桓多久?”
睿亲王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我便想多呆些时日,好生见识见识。”
赵黼瞄着他,却也知道睿亲王跟沈相爷等来往,只不过正当两国交好的时候,不便如何干涉。
等睿亲王起身告辞。赵庄便道:“这睿亲王果然跟寻常的辽人不同,唉……”
赵黼道:“父亲为何叹息?”
赵庄若有所思:“其实,辽国皇帝这个位子,原本也该轮到他坐的。”
赵黼道:“父亲是指那个辽国的传闻么?”
在辽国跟边境曾有个传闻,现如今的辽国皇帝萧西佐,其实有些名不正,原本前辽皇传位之时,选定的人,却是萧利天的父亲,也就是萧西佐的兄长,却不知为何,此人暴毙身亡,有人暗中流传,说是萧西佐为了夺位,害死了兄长。
赵庄点头道:“此人气度沉稳,不是个等闲之辈,可惜了。”
赵黼却哼道:“萧利天很有些诡诈智谋,我忽然后悔当时并没当机立断杀了他。幸而辽国皇帝不是他,不然谁知会不会另生波澜?这几日他在京内,借着议和之风,东窜西跑,让我甚是担心。”
赵庄道:“可派人盯紧了?”
赵黼道:“父王放心,盯得死死的。”
父子两个往内,赵庄又想起一件事来,便道:“先前,我本无心太子之位,当初还一心想你四叔成事,谁知道圣上竟如此偏爱,倒也没有法子,可我心里总是掂掇,生恐你四叔不受用。你得闲便多去静王府几趟,同他亲近亲近,免得冷落了,也让他多心……”
赵黼满心正想着去见云鬟,赵庄的吩咐他只随口应承罢了,父子两人回到书房,果然见三人等候。
赵黼只顾看向云鬟,见她脸色微白,隐约如是个恍然失神的模样。
各人落座,彼此再说起来,云鬟却恢复昔日那般平静淡然之态,也应答如常,只是并不多看赵黼而已。
数日后,赵黼前往静王府,谁知正赶上这日赵穆心情好,居然扮了戏服,同薛君生两个在王府的戏台上自娱自乐。
虽听闻赵黼来了,却也并未收起,只叫人传他进来。
赵黼进内,抬头见台上扮的却是《玉簪记》。
只听赵穆正抚琴唱道:“雉朝雊兮清霜,惨孤飞兮无双。衾寡阴兮少阳,怨鳏居兮徬徨。”
薛君生道:“此乃雉朝飞也,君方盛年,何故弹此无妻之曲?”
两个人唱得极好,扮相均有绝佳,煞是动人。
赵黼也不打扰,从下面随意捡了个座儿坐定,便看台上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