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看到两个徒弟都想说话,应该是劝自己,便又摇摇头,接着说道:“其实,从我们出海之后,按照朝廷的说法,是外来经商,是贱籍,像我们这样的,朝廷都嫌弃地很。这可不是我说的,上次西班牙人屠杀了那么多明人,朝廷对于此事的答复中,就有这说法。我们啊,自从离开了大明之后,就成了无根之萍了!”
“师傅,不是的!”矮个徒弟听了,连忙开口说道,“我们是明人,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啊!难道别人会认为我们不是明人么?我们的家乡,就是在大明!”
“那又怎么样?”张五听了,叹了口气说道,“大明的日子要是好过,我会出来么?你们会出来么?北方老是打仗,还有地震,水灾,飓风,官府有什么作为?要是能好好地活下去,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背井离乡地出来?”
“师父,真不是的!您说得都是老黄历了!”这一次,连高个徒弟都开口说了,“现在的官府,比以前好多了,只要守规矩,就不会有事,而且我们闽地来了个冷面阎王,那些有钱有势地,都被他收拾地服服帖帖,地方上的官老爷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压我们老百姓了!”
张五听了,有点好奇,拿眼瞅着自己这个徒弟,脸上更多地是不信。
矮个徒弟见了,也开口附和道:“师父,是真的。而且沿海的那些海盗,也都是怕了他,才逃到南洋来的。”
张五还没来及反应,就又听到高个徒弟都带了点兴奋说道:“对啊,大员那边的红夷,师父可能不知道,那里有很多厉害的红夷,横行我们大明沿海。结果您猜怎么了?”
张五听着一件又一件的新鲜事,不由得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仰头看着自己的徒弟,好奇地听着。
“朝廷从北方调来登莱水师,会同福建水师一起,把红夷给剿了!”高个徒弟说着这话时,带了一点自豪。
张五听了,皱了眉头,摇摇头不信,又躺了回去,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们两人瞎说这么多,编得像模像样的,是想把我劝回去吧?什么时候,朝廷会有这么厉害了?又是关心百姓,又是打压贪官污吏,还能剿灭西夷了?”
看到两个徒弟似乎是想解释,张五用手一指他们道:“要是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为什么你们还要跑出来?”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徒弟无话可说了,便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两个徒弟因为好心而引起的尴尬。
谁知道,他才刚闭眼,就听高个徒弟立刻回答他道:“师傅,徒儿出海,是因为朝廷开海,允许我们百姓出海赚钱。徒儿想着,趁自己年轻,就出来多闯闯!赚了钱的话,能娶个漂亮媳妇!”
“嗯,师父,徒儿也是这个想法才出来的!”矮个徒弟跟着附和道,“家里有三个哥哥,五个妹妹,家里太穷了,就想出来多赚点钱!”
听到他们两人的说话,张五不由得好奇地睁开了眼睛,盯着两个徒弟的眼睛,没发现有说谎的迹象,不由得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真的!”两个徒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张五听了,不由得是真惊讶了,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大明么?
出来这么多年,不管如何,他也算是有点眼界了。西班牙人虽然凶狠,他却有点佩服,毕竟这些西班牙人的母国,是远在天边的,万里之遥的地方,可他们却还是千山万水地来到了这里。这种开拓的精神,实在是少见。
相比这个,以前的大明,给他的印象,就是喜欢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土财主一样,就缺乏那种像西夷一样的开拓精神。不过此时,他从他的徒弟口中,却似乎听到了一丝向外开拓的迹象。
矮个徒弟这时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兴奋地对张五说道:“师傅,徒儿听说,当今皇上曾说过,敢犯大明者,虽远必诛!我们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说过,要是在外面受到欺负了,官府会给我们做主!”
“对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传言,我也听说过,只是不知道真假。”高个徒弟也是点头道,“但无穴不来风,应该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张五听得像听天书一样,不过他看着自己的这两个徒弟,并没有看出又撒谎的样子,不由得又是惊喜交加,难道……难道大明真是变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后大明海外的明人,岂不是有福了!从此以后,明人都有主心骨了?
如果,海外明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祖国!那么,西夷还敢向明人举起屠刀么?张五这么想着,眼睛越来越亮,他忽然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手一个,抓着他的两个徒弟,用急切地语气,快速地说道:“大明还有什么新鲜事,快说来听听,说给师父听听!”
此时的张五,就犹如一个远离母亲怀抱太久的孩子,突然之间听到了母亲的消息,格外的激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忽然又有了根!
看到师父这个样子,两个徒弟相视一笑,正想说话时,忽然,就听到了外面店铺的门板,被人敲得“咚咚”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