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思源忧心忡忡,从口袋里抠出一包精装的洞庭牌香烟和一只防风式打火机,一支接一支地死劲抽着,吐出团团缕缕的烟雾,不时地发出长吁短叹。
坐在前舱织网的历水莲问:
“你今天怎么啦?”
卜思源眼睛一横,没好气地说:
“要你管个卵。去挖你的鱼池嘛!”
他的火气正没地方发泄,这下找到了出气筒。
历水莲强忍满腹怨气没有回嘴。自从开展连改、定居以来,东风吹进了历水莲的心灵,鼓开了长期关闭的窗子,射入了太阳的光辉。雷红菱和她的谈话,在她心里发生了很大的影响;老弟春江的革命行动,给了她巨大的震动。她心里一个念头逐渐萌芽:
只有做春江、红菱这样的人,生活在世界上才有意思。她要从家庭的小天地里跳出来,摆脱男人对她的束缚。
于是,她平生第一次违拗男人的意愿,从东洞庭湖回春柳湖以后,主动参加了修鱼池。
同时,她还想到要和男人斗争。但又担心影响夫妻和睦,如果闹得半路里离婚,那是女人一生最大的不幸和苦痛。能维持名义上的夫妻也就算了,日子将就着过。这不是她的专利。她观察到很多女人,同辈的,上一辈的,身边的,远处的,为了名声,为了家庭,为了儿女,以牺牲自己的幸福和青春为代价,在男人面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苦苦支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男人不喊离婚,女人总不会提出。离婚是男人的专利,女人永远是从属。委曲求全是已婚女人的专利。
所以,历水莲只想在对待公事上,男人不干涉她,她也不干涉男人,回家后和和睦睦过日子。
可是,事与愿违,男人处处要干涉她,不给她自由。她十分恼火为难,一时想不出如何处理的招法。
今朝,她弄不清男人真病还是假病。不过,一天到晚没有吃好多东西,也没有说好多话,更没有会见任何人。
他可能是真的病了。她想好歹他是自己的男人,莫拖出了大病,搭早些好生服侍,让他恢复健康,过正常人的日子。
于是,她就没去鲤鱼滩上修鱼池,而留在网船上陪护、侍候男人。
刚才,男人的吵骂,把得她过往的性子,心里不得怄气,也不会还嘴。而今,她却满肚子怨气转化为怒气,几次欲还嘴,一想到男人有病,病人的心情是烦躁一些,她放他的让算哒,她就没有回嘴,仍然埋头织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