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你一年四季吃现存的,今天是天扯坼了,你还亲手弄饭呀!”
朱秋萍等雷银河过去了,又在房里边吵边哭,又到床上板。
匡世宏在灶门前洗锅,弄晚饭吃。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正在灶门前转来转去的匡世宏只听到房里的桌子上一声响,他不晓得是么得事,伸脑壳一瞄,看到桌子上放有一个寸把长的小瓶瓶儿,朱秋萍坐在床上的,身子斜斜儿坐到的,看架势坐不稳当了,嘴唇上沾满了白砂糖,嘴巴里正在嚼个不停。
匡世宏晓得拐场了。自己的堂客有个老毛病:白奔。老郎中告诉她的,用白糖间丝瓜瓤煨水喝,一年四季要喝,像喝茶一样的,口里一干了就喝。所以屋里一年四季没有断过白糖。民间传说,人服了毒药,一吃白糖,就巴到肠子上了,救都救不活的。
他家的白糖是用稻草纸包起的,放在桌子上。此时朱秋萍连连往嘴巴里抓。隔壁青山大队的樊惠云喝药水自尽,也吃了糖的。不过她喝的是黑糖水。
朱秋萍可能照到樊惠云那样做的。
匡世宏从灶门前一步跑过去,右手伸进她嘴巴里,想把白糖抠出来。
朱秋萍死劲一咬到,越咬越紧,一丝丝也不松。
匡世宏高喊:
“秋萍喝了药水哒。快来救人呀!”
他又对朱秋萍喊道:
“我的堂客呀!你为何立这号良心啦!你把两个伢儿丢给我呀!你就撒手不管了呀!我是哪里做得对不起你呀!”
住在隔壁的全正才听到匡世宏的呼救声,赶紧喊来大队赤脚医生杨翠云,对朱秋萍实施紧急抢救。
一下下儿围拢来几多的人,都跟朱秋萍讲:
“秋萍,你的牙齿不松,匡师傅的手指拇会咬断呢!”
朱秋萍轻轻摆动脑壳,两只眼睛角角儿里流出眼泪。
这时,她晓得药水喝进去了,难得有救了。她心里还清醒得很,匡世宏双手抱她的脑壳,她就往竹床上挪,生怕呕吐到床上。
杨翠云给她打了解毒针。
幺舅全正才给沧港公社卫生院打电话,要求快来救护车抢救。
半个小时后,医生邱五洋带了护士赶来了。
救护车停在湖对岸的桠叉堤。
医生、护士都坐渡船到了春柳湖。
匡世宏左手还抱到堂客的脑壳,右手依然抠进她的嘴巴。
朱秋萍从床厅上往竹床上挪,一下涌进来一屋人,都跟她讲:
“秋萍!秋萍!你正码心疼世宏的呀!他的手会咬断呢?”
匡世宏也不晓得疼,只想抠出堂客嘴里的白糖。他哭着说:
“秋萍我求你了。你不能丢下我和两个伢儿呀!”
朱秋萍的牙齿稍稍松开了一些,轻轻摆脑壳,眼睛角角儿流眼泪。
匡世宏的手指乘机往她嘴里伸进去,她哇地一声,呕出了一股农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