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海、清波一道,贴出了《社会主义新渔村建设(1965-1975)规划草图》,吹响了连改、定居的冲锋号。真有说不出的轻松和愉快。
9月19日
团小组在杨柳树林里学习和讨论时,春江哥让俺看了一棵柳树上,他当年刻上的年月日;并叙述了此事的经过。深有所感,赋小诗一首:
狂风吹不弯,
激浪卷不走,
岂像那湖中鹅卵石,
风击浪洗光溜溜。
雪打更娇艳,
雨洗添翠绿,
恰似那高山参天松,
熬雪披霜耸云头。
10月5日
在连改、定居的日子里,春柳湖上的节奏,仿佛跟以往完全不同了,它真正跟大海的波涛一样,将把一切浮渣全部卷走。社会上和党内各种人物的嘴脸,都区分得清清楚楚了。
这末尾一句,她不禁念出了声音。大约是有意思地要让卜思源听见吧。
卜思源本以为雷红菱翻看日记,是为了写好检举。听雷红菱念了这句话,他感到不对味了。但他又觉得,还是等等看,依然双手抱膝静坐着。
雷红菱又倒翻过几页,目光离开了日记本。双手捧着莲花瓣似的脸颊,凝视着灯焰出神。像在思考什么,又像在回忆往事,又像沉醉在美好幸福的憧憬里。一种自豪感在她心里跳荡。她诗兴大发,要在心地深处歌唱了。她翻到新的一页,在刚才写好的日子底下写着,笔尖的沙沙声,仿佛是一种美妙的音乐。
过了一阵,卜思源把左手伸到灯前看了看表:短针指着“11”,长针指着“6”,已经等待了30多分钟。他那急于压倒对手,报仇雪恨,立功受奖的心情,催促着他站起身,伸长脖子朝雷红菱的日记本上窥视。呃,怎么写的是长短行啦?原来不是在写检举材料,而是在写诗呀!对,她喜欢写诗。批判牛鬼蛇神,她都用诗嘛。看,已经写好一页多了呀!再等几分钟,定可接过来了吧。他傲慢地仰起脑壳,在办公桌边的空地上踱来踱去,耐心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雷红菱搁下笔,想了想,又拿起笔,结了尾。她抬起头,套好笔,把日记本推给卜思源。卜思源接过去,看着看着,两道眉毛挤成一团,刮得干干净净的脸绷紧,刀都砍不进去了。
卜思源忍无可忍,突然间对准桌上“叭”地一巴掌,眼珠子鼓得快要暴出来,嘴巴皮儿连战直战,吼道:
“活见鬼!你不仅不作检讨,连个检举也不写!你那里像个团支部书记?”
雷红菱回击道:
“我像不像团支部书记,广大共青团员说了才算,你说了不管用。”
卜思源两边额角的青筋剧烈地抽搐着,恼羞成怒地揭开灯罩子,把日记本伸到了火苗上。
“你敢!”雷红菱猛地朝桌上一拳,灯盏跳起好高,整个屋子都发出嗡嗡的回响。
卜思源惊得目瞪口呆,手上的日记本掉落在地上。
雷红菱一把夺了过来。
卜思源又咆哮起来:
“要你老老实实写检举,你写些什么呀?这是明目张胆地为黄春江歌功颂德嘛!”
雷红菱说:
“理所当然啦!黄春江带领春柳湖渔民改造连家渔船,实行陆上定居,奔社会主义美好生活。这难道不应该歌颂?”
雷红菱两眼放光,胸脯起伏,憋在心里的话像激浪冲口而出,他又说:
“你今朝的谈话,很有教育意义,我都会记在心上的。”
卜思源看着雷红菱挑战的眼神,比剜心挖肝还难受。他再也不能保持那种故作宽宏大量的姿态了,顿时变得龇牙瞪眼,暴跳如雷,他吼道:
“你把我当成木脑壳呀!你是世界上最不聪明的人!”
卜思源气得连措辞骂人的本领都没有了。他掉转背走进电话室,不到一分钟,又从电话室走出来,扬了扬手里的一把“江山”牌大弹子锁,望着雷红菱说:
“老老实实给我在这里通宵反省。不写好检讨,不放你回家。什么时候写好,就什么时候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