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酒馆中的喧闹骤然消失,像是那扇简单的木门犹如厚重的岩壁将一切阻隔在外,卡尔意识到这个房间布置有一个静音结界,在一栋旅店的客间里。
卡尔一眼就望到了她,伊芙琳倚靠在一张红绸丝绒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动书页。
一盏魔法灯被刻意放置在靠门的墙壁上,它让卡尔的影子在房间墙壁上快速扩张,一步就吞噬了大半光亮。
伊芙琳挑动眉毛,朝门前望了一眼。她笑了一下,离开椅背,将书丢在原先垫脚的凳子上。
“欢迎你,卡尔大人,你是回心转意了吗?”
这让卡尔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了,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借粮的事,嘴巴张开,木讷地看着慢步接近的女孩。
卡尔的表情让伊芙琳忍不住发笑,她捂住嘴唇,另一只手在空中轻拍。
“开个玩笑,卡尔大人,我相信戴米拉斯家族都是意志坚定之人,你来这里,一定是有别的事情,对吧。”
伊芙琳的双手在胸前重叠,她保持着微笑。
“说出来,卡尔大人,我还做不到和你心有灵犀,能在沉默中听到你的声音。”
“我的队伍目前没有金币,伊芙琳,我想向你借取一些物资,一些足以支撑下一次探险的食物。”
“真是抱歉,卡尔大人,”伊芙琳转身从柜子里取出钱袋,快步走到卡尔面前,惭愧地行礼,“我居然忘记了这事,我明明去过你们的营帐,早了解情况。”
“请收下这些,卡尔大人,我们的物资由八大家族共同支援,这其中本就有戴米拉斯的一份,请随意使用。”
卡尔松了口气,问题解决得比他想象得还要简单,圣骑士提倡公平交易,但他并不反感花自己老爹的钱,尤其是这种必须的时候。
“多谢。”卡尔伸出手,可装满金币的钱袋却退了一步,贴在伊芙琳怀里。
卡尔看向她的眼睛。
“我有一些小小的困惑想请卡尔大人解答。我对你的队伍实力有所了解,以你们的能力,探索地下城,收集物资,快速筹钱应该不需要几天的功夫。我还担心卡尔大人碍於面子不会来找我,但你来了,出乎预料。所以,我想问问是什么事情需要你如此急迫地使用戴米拉斯家的物资,你们又有了新的冒险?”
於是卡尔便将太阳小队的目标告诉了伊芙琳。起初他觉得无伤大雅,但当听到“温迪戈”、“维尔蒂斯邪教徒”、“腐红之灾”等字眼,伊芙琳的表情越来越差,她不再手捧钱袋,而是右手单手抓住袋口,丰厚的金币自然下坠,鼓成一个圆球。
卡尔眼皮狂跳,总感觉下个瞬间金币的美妙声音就会亲吻自己的脸。他忐忑的将一切讲述完毕,伊芙琳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卡尔大人!我警告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这是卡迪安伯爵要求我这么监督你的!”
“我没想到你居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到!红龙之后,就是温迪戈,邪教徒,还有深红之灾!卡尔大人!你难道是救世主吗!一个被父亲忽悠过来的救世主?!”
“我了解过许多怪物的情报,我清楚温迪戈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哪怕是虚弱状态的温迪戈,也不是你能轻松面对的!”
卡尔虽然有些退缩,但还是给出了指正。
“不是削弱的,那头温迪戈被邪力强化过,我的同伴告诉我那头怪物具有类人智慧,也可能克服了心脏的弱点,比一般温迪戈要强大得多。”
伊芙琳很生气,她的胸口因为积怒喷薄欲出,像是要将衣襟撑裂,卡尔在第一眼就转移了目光。
“你是在戏弄我吗!卡尔大人!”
圣骑士听到了女法师的尖叫,尖细的声音让卡尔缩起了脖子,自己出於真诚的补充让伊芙琳怒火中烧,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女法师暴怒的样子。天哪,她现在看起来能轻松杀死我。
“为什么你总是要把自己置入险境,卡尔大人!你就那么想成为一个英雄吗!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勇者,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去做。我们有仆役,我们有骑士,我们有追随者,我们高贵的血脉应该放在更为重要的位置,我们背负的是一整个家族,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卡尔大人!”
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法师,卡尔保持着沉默。
他伸出手,压住伊芙琳的肩膀,手臂使力,一下就将她搂在怀里,手掌抚摸伊芙琳的脑袋,缓慢又坚定地说:“没有人了,除了我们,没有人能做得到。没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如果我不去做,世界上就会多一个朱安克里特,这个地方可能是任何一个国家,也可能是埃弗萨的奥立克亚。”
“他们追随我们,是因为相信我们能拯救他们。”
“我的英雄梦已经死在了龙火的灰烬里,我看见我挣扎的伙伴,我知道伤亡的真正打击。正因为背负着家族,伊芙琳,我绝不会让这些降临在我们的家族上。”
“父亲虽然对我的前途百般斥责,但他从未动用过真正的力量阻碍。我想他虽然骂骂咧咧的,但一定是理解我的。”
“我希望你也成为理解我的人,纵容我的任性。”
伊芙琳早就没有了话语,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呼吸声。
卡尔放开手,回退一步,看向正在喘气的女法师,她脸色如火烧一样,露出勉强的笑容。
“感觉差点就要窒息了,这就是屠龙者的力量吗?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