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世贤颇有兴趣地追问,“大王在城中有埋伏?”
李秀成不置可否,哈哈大笑,“哈哈哈,胞弟你且看明日吧。”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寒山寺在苏州城西阊门外十里路的枫桥镇上,建于六朝时间的梁代天监年间,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唐代贞观年间,传说当时的名僧寒山和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主持,故改名寒山寺,唐代诗人张继题了《枫桥夜泊》之后,寒山寺就天下闻名,不遑金山寺多让。
自从张玉良驻扎寒山寺之后,方丈就把自己的禅院让了出来,径直只在观音殿参禅念佛,这日的夜半时分,仿佛已经二更天,方丈已然还没有休息,打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拈着佛珠,嘴里念着经,供桌上的檀香燃起的青烟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直线。
夜半静谧之中,哗的一声,观音殿的殿门被用力地推开,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进来,满头大汗,神色惶恐,看到方丈,上前跪在方丈身后,颤声说道:“方丈,官兵,官兵,刚才全部撤退了!”
室外的冷风呜呜地吹了进来,把檀香上升起的青烟吹得不见踪影,老方丈长叹一声,“哎,我就知道,这些大头兵靠不住,”方丈合十朝着端坐莲台之上低眉顺目的白衣大士行礼,“南无阿弥陀佛!”
小沙弥也跟着行礼,“方丈,咱们可怎么办?那些逆贼看见出家人第一个就要杀的!不如咱们逃走吧!”
“逃?往哪里逃?世间之大,没有一处是净土,我佛慈悲啊……”方丈站了起来,黄色的僧衣直裰不染灰尘,“前几日我在佛前起了一课,卦象乃是蹇卦,水山蹇,险阻在前,我犹不死心,又起了一课,乃是涣卦,风水涣,拯救涣散,均是易经中的下下签,”方丈给佛前的长明灯拨了拨灯芯,那灯芯在风中飘摇,险些要被风吹灭,“可见本寺的大难就在眼前了。”
“那怎么办?方丈,您一定有办法救咱们的,咱们寺里可是有好几百号人呢。”那个小沙弥拉着方丈的袖子,苦苦哀求,“您和菩萨说啊,菩萨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吗?您和菩萨说,把咱们都运到南海普陀山去不就得了?”
“痴儿,”方丈摇了摇头,抚摸着小沙弥的青皮脑袋,“如今谁都救不了我们了,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听着,我以寒山寺第三十六任主持的身份,命令你带着我的度牒和寒山寺的地契,连夜出发,去松江,去上海,等到江南平定,发逆被朝廷的部队荡平,你寻到时机再来重建寒山寺,”方丈从案上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了小沙弥,“快去快去!”
小沙弥懵懂含泪跪下磕头,接过方丈手里的包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观音殿,殿前的长明灯终于被冷风吹灭,殿内一片漆黑,方丈长吁一口气,走出了殿门,对着外面惶恐不安的僧人们冷然开口,“拿棍子,咱们和那些叛逆拼了。”
“方丈,”一个中年僧人迟疑地开口。
“有慈悲菩萨普度众生,亦有怒目金刚扫荡群邪,整日里打坐念经吃素不杀生,如今也该学一学护法金刚的本事了!”方丈从低眉善目的垂垂老者变成一个气宇轩昂斗士,丝毫不弱于寻常武将,“敲钟,全寺的小沙弥都送出去,让他们自求多福,咱们,”双眉竖了起来,环视群僧,“咱们和长毛贼拼了!”
钟声当当当响起,殿前众僧齐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