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听闻宁王率军进入蜀州的时候,还想过出世见一见宁王,可是后来听说了宁王的名声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徐绩到蜀州巡查的时候,不知怎么知道了藏劫这个人,於是派人去找他。
藏劫两次拒绝了徐绩的邀请,这让徐绩十分不爽,正打算想个法子治一治藏劫的时候,藏劫却忽然自己登门来了。
两人见面,藏劫一番话就把徐绩给说的浑身舒坦,直接留在了他身边。
藏劫对徐绩说,前两次拒绝了宰相大人的邀请,是因为害怕。
毕竟他是楚国皇族的座上宾,担心会被宰相大人惩处。
后来听百姓们谈论宰相大人,人人称颂,他便打听了一下这些百姓们为何要称颂大人。
得知宰相大人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藏劫想着,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来见宰相大人一面。
这马屁拍的徐绩通体舒泰,最主要的是,这个藏劫虽然隐居蜀州,可对天下局势居然还能说的头头是道。
徐绩如今身边缺人,这藏劫的脑子如此好用,他想着留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但他当然也知道陛下脾气,更知道这藏劫原本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让藏劫把悟鸣这法号弃了,改名为藏劫。
而藏劫这两个字,也是徐绩的一种期许,他希望藏劫可以为他藏一些劫数。
蜀州之地,现在被化为西蜀道,徐绩离开之后,这一路上每日都和藏劫聊天。
越是聊的多了,越是觉得这个僧人了不起。
这个人,能从你的只言片语中,迅速找到最有用的那几个字,而且还能马上根据这几个字想出什么对策。
从西蜀道到江南道,这一路上,徐绩觉得自己都被藏劫猜
的差不多了,可他却看不出这藏劫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或许正因为这个藏劫是外人,和徐绩之前没有任何关联,和陛下之前也没有任何关联。
所以徐绩反而对他说的更多,许多对别人提起来都算得上谋逆之罪的话,对藏劫说了,徐绩也不用太担心。
因为徐绩很清楚,藏劫之所以靠近他,可不是因为什么百姓们口口传颂的宰相大人那好名声。
他在藏劫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不甘心。
这个人,曾经在楚国的都城里呼风唤雨,他在蜀州隐居那些年,大概也是他最难熬的时期了。
藏劫已经习惯了活在那中风光之中,他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寄情於山水。
「大人,在想什么?」
藏劫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徐绩身边,看到徐绩缓缓吐了口气,他才开口说话。
这个人,哪怕是连什么时候该说话的时机,都能把握的无比精准。
徐绩笑了笑,指着江水说道:「你看这江水,汹涌有力,可还不是要东流入海,进了大海的江水还是江水吗?这条大江走到尽头是大海,许多人啊,也如这大江一样,走到尽头是没了自己。」
藏劫立刻就明白了徐绩的心思。
「大人,既然谁都可能是这大江,那大人何必如此哀伤?」
徐绩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藏劫问道:「禅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藏劫笑了笑,也指向江水:「大人说人如江水,可大人此时却在看江水,看着它奔流到海不复回......所以这江水的事,与大人何干?」
徐绩也笑了笑:「禅师这话,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新意。」
藏劫道:「大人是站在船上看江水的人,且大人现在还是逆流而上。」
他双手合十道:「水往低处流,大人却在往高处走,逆流而上当然会难走些,可走到源头,也就是最高处了。」
徐绩眼睛眯的更深了些,只剩下一条缝隙,可这缝隙里却在冒光。
「禅师,你这话说的,可是杀头之罪。」
「大人又说笑了,我跟在大人身后走,大人不杀我的头,谁能杀我的头。」
「哈哈哈哈......」
徐绩大笑起来。
「禅师,那我再问你,我走到高处的时候,已经有人站在那了,可那位置只容得一人,我该怎么办?」
藏劫笑呵呵的说道:「看大人心意了,大人想上去的话,那就把已经在高处的人拉下来,大人不想上去,但又觉得那人碍眼,那大人就换一个顺眼的人上去,高处的人随便是什么人,最主要的是,大人还是大人。」
徐绩道:「你果然是胆大包天,我要是不杀你,你将来都可能会害了我。」
藏劫俯身道:「大人想什么时候杀我,那就什么时候杀我,可大人现在往高住走的辛苦,需要一根竹杖。」
徐绩道:「竹杖可不够硬,容易断。」
藏劫道:「竹杖不够硬,劈开来加个箭簇就够硬了,两片合起来夹住了刀柄,那也够硬了。」
徐绩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用?」
藏劫道:「我听闻,蜀中西南有仙山,仙山上有长生不老的药材......」
徐绩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硬。」
徐绩一边大笑一边说道:「现在已经觉得这竹杖很硬了。」